忽地,眼前場景一換。
明亮溫暖的色塊進入視野,明黃,深綠,蒼藍,這個地方凌嶼洲也熟悉,是中州凌霄閣,後山湖邊。
秋日風涼,銀杏葉紛紛而下,曜日餘暉掛在樹梢,將滿地金黃染成綢緞。
湖邊支了張桌子,上邊鋪滿凡間買來的正紅宣紙,自己身著白衣站在桌前,手裡拈了只兼毫毛筆,正低頭寫著什麼。
塵業站在桌邊看,二人在敘話。
靜靜觀察半晌,凌嶼洲想起這一幕的前因。
——是塵業在外遊歷回來,跟自己說起凡間臘月二十四後寫對聯的事。
他那時已因身體不怎麼出門,可本身喜歡書法,便又差塵業下山買東西回來寫。
那年過年,放了幾個月的對聯被送到凌霄閣十二峰,還在整個修真界掀起一陣潮流。
凌嶼洲不自覺笑了笑。
他記得,自己還單獨送了塵業一張算作跑腿費。
「好了,」凌嶼洲看著自己停筆,「不送你對聯,就這樣八個字正好。」
塵業湊過來看,自己也同時將墨痕念出。
「年年歲歲,喜樂無憂。」
曜日餘暉照耀萬物,湖邊人影重合,一旁樹枝輕動,小扇似的銀杏葉也晃晃悠悠。
他看著自己再次提筆,同時聽到林間鳥鳴,筆落如鳥兒離開飛向天空,留下寂寞零碎的聲音。
場景再轉。
是夜,四周無光,有人忽然從榻上坐起,聽動靜像是魘著了。
凌嶼洲站在黑暗中,看他起來點了座燭台。
搖曳的燭光將房內照亮,凌嶼洲見到和自己臥房相似的布置,但床邊放了轉生鏡。
他看著塵業的側臉,心道,這時候大概是在秘境洞府。
凌嶼洲發現桌上堆滿宣紙,不過是白色的……和自己慣常練字用的一樣。
塵業走近桌案,居然開始研墨。
「……」
凌嶼洲在桌邊看著,身體融入無邊的夜色中。
塵業以前沒接觸過書法,對寫這個也不不感興趣,後來是看他寫得多了,才漸漸會了些,最後練成種很有個人特色的字體。
宣紙鋪開,墨汁落下,燭火搖動間,是半句凡間詞。
願指魂兮識路。①
對方指尖似乎有些抖,這導致最後一筆沒收好,看著不太爽利。想必握筆的人也這樣認為,於是頓住,半晌後換了張紙。
他沒直接寫,而是從櫃中拿出一張陳舊的正紅宣紙。
凌嶼洲一瞥便覺得眼熟,再看,原來就是上段記憶里送出的那張。
當年的正紅看著已有些陳,可放在一堆雪白上,還是漂亮得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