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單手托腮,靠坐在欄杆前看他,也不知看了多久,見他回頭,朝他眨眨眼睛,撇撇嘴角,眸中盈滿了悶悶的哀怨。
「帝君終於注意到我了?」
少女長發傾泄,猶勝霜雪,發間纏了根碧色絲絛,除卻鬢邊一朵霓裳花,便再無修飾。
天青色長裙挽在膝上,瑩白的小腿垂入潭水,如霧輕紗罩在她肩上,一頭搭在胳膊上,一頭垂在水面上,圓潤雪白的肩頭和藕臂透過輕紗隱隱透出來。
鍾離垂下眼睫,不去看那凝脂般白皙的肌膚,視線回到棋局上。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淡淡道:
「阿離哪裡話,我何曾忽視過阿離?」
鍾離先聽見一陣嘩啦啦的水聲,繼而是輕快的腳步聲。
竹枝清香逸了滿亭,碧色的絲絛尾端輕輕掃過棋盤。
鍾離肩背筆直,眸光沉凝,不可撼動。
你撇撇嘴,探頭過去,一盤棋黑白錯落,直看得你眼花繚亂,你直起身,坐到他身側去,再次把雙腿垂進水中,。
你故意嗆他。
「帝君哪裡話,阿離無趣的很,帝君連一眼都不肯分來。」
你嘆口氣。
「只是浮世景色尚且百千年依舊,何況這方寸之峰,帝君難得出遊,卻困於此地,不會覺得無趣嗎。」
你聽見他輕笑兩聲,仍是目不斜視,只抬起一隻執棋的手。
鍾離戳一下你額頭。
「山色翠微,水色動人,更枉論有阿離相伴,不覺無趣。」
鍾離眸中映著縱橫棋局,擁著朗朗水色,眸光流轉間,如春水饒膝。
「……謬讚了。」
你捂著額頭,木著一張臉,耳根有點燒。
遠處金烏凌空,雲蒸霞蔚。
鍾離繼續道:「阿離若覺得無趣,也可與我對弈幾局。」
「……才疏學淺,不善此道。」
一個字,否。
方亭遮去大半午後熾熱的陽光,潭水齊膝,偶起一陣清風,倒也清涼。
你倚靠著竹欄,鼻間充斥著竹枝清香,蟬鳴和水聲一唱一和,惹得你昏昏欲睡。
鍾離放輕腳步,走到你身邊,俯身撿起垂落的披帛,拂去灰塵與水汽,放到你散開的裙裾上。
「阿離。」他輕聲道「莫要在這裡睡,當心著涼。」
「哦。」
你睡意朦朧,眼角有淚花閃動,軟綿綿地應了一聲,抬頭,拉下披帛蓋住腦袋,霧般輕盈的披帛下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鍾離哭笑不得。
難為你還記得敷衍他一下。
魔神應天地所鍾而生,人世間的風霜雨雪,溽暑寒冬,向來惹不了他們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