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你嘴唇半開著,忍耐著想要咬住,卻最終復又張開,沙啞茫然道:「鍾離……你也是會疼的啊。」
周遭的一切突然變得很慢,鍾離指尖微顫,未盡的言語竟再講不出一句。
如何將心腔中的異物去除?
往生堂曾鑽研久,亦無良法,危險尤甚。
其一,施以麻沸,以火灼刃。
其二,鋸其胸骨,露其心臟。
其三,剖其血肉,探其心腔。
其四,止血關胸,以鋼固骨。
切口需與心臟同長,血肉於滾燙的刀刃下層層剝離,再次第縫合,若無特殊情況,其鋼架終生不得取出,每逢陰濕,刀口或會隱隱作痛,終生不愈。
這該是怎樣的疼痛。
何況,這樣亦不能根除病灶。
他們的愛扎的那樣深。
錯綜複雜的根系盤繞在那樣柔軟的血肉里,稍有觸及,汩汩血水便冒出來,滿腔鐵鏽氣。
鍾離想說些什麼,喉間卻似梗著巨石,一陣陣發緊,這才恍然驚覺,自己的雙唇也微微發著顫,不受控制地將人攏的更緊,像攥緊一捧留不住的細沙。
他並非對那些記憶毫無觸動,他不能對她灑脫。
他做不到。
你抬起眼帘,眸光掠過無盡極夜,望向虛空中一線天光,沒有再開口。
鍾離……鍾離。
你的,我的,我們的命運,如何就這樣捉弄?
第83章 沉眠
「離。」鍾離突然開口,溫和低沉的嗓音在混沌的思維殿堂中靜靜流淌。「睡一會兒吧,你累了。」
你怔了一下。
「若不堪承受,便不必強撐。」鍾離凝視你片刻,闔上眸子,輕輕笑了一下,柔軟的唇若有若無地蹭過你耳側,語氣很淡,神色卻繾綣柔和。「阿離,我在這裡。」
她這樣堅強,分明比所有人都年幼,卻總以前輩自居,照拂小輩,看顧長者,為璃月籌謀,顯出十分沉穩可靠。
她從來是一株肅立的松柏,風摧不折,雪積不彎,在每一個雲開霧散,雨過天霽的朝陽中同他並肩,枝繁葉茂,風吹過,濃蔭傾落,萬壑松濤。
她是驟臨風雪的旅人,負屈銜冤,只得行色匆匆,步履維艱,去尋來時的路。
可她在這樣逼仄的匆匆中停下,許他此生。
是他誤她。
這浮生一夢中,她待他這樣好,看向他的目光從來直白誠摯,沒有遲疑,閃爍,畏懼。
無關權柄,威名,地位。
在她眼裡,他只是他,他只需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