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暈染透明的光,你就立在暈光中,是他此生所見,最溫柔的夢。
鍾離端詳著你,目光專注,手指按在你白皙修長的脖頸上,將你拉近了些。
他靠的極近,呼吸都拂在眼睫上,燙的人心癢。
你臉色微微一變,身子不自覺向後退。
鍾離輕輕地嘆了一聲,手指陷入披落的柔軟長發中,手臂抬起,用力。
你便這樣落進他懷抱。
玄色絲絛繞在他指尖,在朦朧的月色中穿梭,叫每一縷流光都妥帖安置。
他就這樣為你束髮。
你不禁抖了一下,環在腰間的力道卻收的更緊。
他抱著你。
「阿離,我來遲了。」
聲音灑落在耳畔,語調低沉,帶著說不出的繾綣柔情。
你周身逸散的白光驟然失了鋒芒,卸去稜角,褪去灼灼光輝。
早已疲憊不堪的旅人,終於在木屋的篝火中,任手中寒涼刺骨的冰錐融化,落成一泓盈盈細水,拂開三冬寒霜,淌過皸裂的掌心。
傷處翻出血紅的肉,你方才覺出疼痛來,發涼的指尖輕輕地碰一下眼前人的臉。
是鍾離。
……
人莫鑑於流水,而鑑於止水,唯止能止眾止。
艾利歐格記得這句話。
那是記不得多少年前的舊事了,荻花洲大陣始立,她登臨玉座不久,欲推閉關鎖國之政,屢遭勸諫阻遏,她毫不在意。
活人喧囂。
她不在乎旁人的死活——死人她見多了,甚至數不清有多少為她所殺。
曾將神明剜心剖肝的愚民弄髒了她的衣袖,幾經濯洗,濃郁的鐵鏽味仍執著地繚繞在她指尖,令人作嘔,經久難消。
在她看來,所有人都同樣陌生,羸弱,卑劣。
也包括她。
大陣伴著腥風血雨落成,待冰冷白光罩在荻花洲大地時,人人稱頌尊主賢明聖德,幾無進言駁斥者——他們大約也明白,神明不在意任何人的死活,渺小如他們,不能在她心底掀起半點波瀾。
她耳根很是清淨了一陣。
有段時間,她起了垂簾聽政的興致,又苦於實在不通政務,甚至識不得幾個大字,便在白塔擺了軟榻,命人來講經授文。
被點中的老頭像圍場裡的獵物,憋著一口氣,聲音掐成細細一縷,生怕講書的調子高了低了,腦袋就滾下千丈白塔。
艾利歐格聽得頭疼,闔上眸子,支著腦袋昏昏欲睡。
老人鬆一口氣。
這是好事,至少意味著他今日能活著回去,
「人莫鑑於流水,而鑑於止水,唯止能止眾止……」
睡夢中的艾利歐格突然睜開眼睛,猩紅的眸光垂落在鬚髮皆白的老人臉上。
老人臉上皺紋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