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舉盞相送,待風離開兩人身邊,你起身,盤腿坐到對案去,手撐在案几上,仔細端詳他的眉眼。
他瘦了,眉眼依舊凌厲,肩背筆挺,如山水畫卷中最濃墨重彩的一筆,雲霞的金光映入他煌煌金眸,為沉默佇立的山岩披上柔軟的外衫。
你抬手,柔軟的指腹描摹他的輪廓。
霞光籠罩下,你的雙眸亮如星辰。
鍾離按住你的手,同你對視,沉默了一會兒,低聲道:
「……我原想著,待你我昏禮之時,要宴請璃月萬民。」
這沒頭沒尾的發言讓你怔了怔。
「他們都很願意同我們道賀,皆時若有賀禮,便都收了,交由月海亭收納整理,來年以摩拉作為補貼,歸還萬民。」
你鼻尖發酸,拉著他的手笑了笑。
他這樣好,怎麼就不能如願?
「……歸終和流雲很早就開始準備典儀布置,將伏龍樹都搬到典儀上去,為了花冠上一枚明珠的位置,也會鬧到我面前,要我公正評判。歌塵將流程擬了數個版本,拉著魈和七七作演習,甘雨自薦作繡球,險些壓塌了竹製的籠台……你喜歡熱鬧,我們就把所有人都請來,阿離,我想你風風光光的……」
許是喝醉了,他不講辭令,不加修辭,甚至有些絮叨。
那願景總在他夢中復現,可那太美好,他不敢信。
於是便知夢是夢。
歲月碾過,山岩也錯骨分筋。
你搖頭,站起身,繞過桌案,坐到他身旁去,臉挨在他胳膊上蹭兩下。
「你好好的,比什麼典儀都好。」
鍾離笑了笑,將你籠進懷裡,微涼的酒香貼在臉側,唇上還泛著潤澤的水光,胸膛卻溫熱,烘地你心頭暖洋洋的。
他一言不發,安安靜靜地抱著你,你捻起一枚酸梅干給他,他便含著慢慢嚼,你遞茶給他,他便咬在茶盞邊一點點抿,柔軟的唇瓣蹭過搭在盞上的白皙手指。你回頭看他,他便坐在那裡,眸子安靜地注視著你。
特別乖。
日光隱沒,夜色披山。
皎潔的月光穿過交錯的飛檐,落在鍾離臉上,玉壺傾落,他的眉眼沉靜依舊,只一雙眸子,盈滿懷中月華。
他凝眸注視著你。
你心裡被攥了一下似的,有點疼。
「鍾離。」
你輕輕地喚,迎著他的目光,嫣然一笑。
「你喜歡的人沒有良心,你願意忘記她嗎?」
鍾離搖搖頭。
「她很好。」
他吐字緩慢,聲音低沉。
「我喜歡她……只喜歡她。」
你垂下眼帘。
心底的酸澀翻湧而上。
他喜歡一個人,堅定,執著,深不見底,矢志不渝,即使那只是杯中水月,鏡中繁花,再不能給他任何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