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驚醒七七,我們到前廳說話。」
少年沉默地跟著你走出裡屋,你合上門,走到案幾前,倒一盅茶遞給他,示意他在你對案坐下。
「還好嗎?」你柔聲道:「如果你不願同我交流,不必為難,我們隨時可以終止。」
魈接過茶盞,盯著晶瑩碧透的茶湯看了一會兒,像是徒步雪中的行人終於烤到炭火,僵直的身體舒緩幾分。
他沉默半晌,似是斟酌再三,發問道:
「您究竟是誰?」
這是個很寬泛的問題,但你聽得懂他話里的意思,笑了一下,坦言道:
「我是離,艾利歐格……已不在人世了。」
你隱去一些不必要的部分,儘量言簡意賅地將真相告知與他。
「千年前我因故離開,身軀由艾利歐格掌控,後來她以夢魘魔神的身份參與戰爭,一手締造了荻花洲的政權,直到一年前,我重新回到這裡,並奪回身軀。」
魈的右手無名指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那是往日被夢魘魔神折斷後慣有的毛病,來到璃月後,便從未發作過了。
他垂眸,右手收進寬大的袖擺里,平靜道:
「千年以來,一直是她麼?」
「這麼說或有推諉責任之嫌,但我還是要說,是她。」
你心知,是不是艾利歐格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魈選擇相信什麼。
你沒有多辯解什麼,端起茶盞,喝了幾口茶,耐心地等待著。
又過了許久,直到茶盞上氤氳的霧氣都散去,少年再次發問,語調很是冷靜。
「那為何要抹去我們第一次相見的記憶?」
來了。
你心中嘆一口氣,抬眸,迎著他審視的目光,點點頭。
「我是做過這樣的事,至於原因……」你和他對視,認真地道:「因為那時我亦不了解其中真相,不想背艾利歐格的黑鍋,更不想因為她欠下的債陷自己於舉步維艱的境地——直到如今。」
你的目光越過他,落在窗下書几上一座鑲嵌山水圖的小插屏。
山水圖蒼厚疏朗,是鍾離親筆所作,你借花獻佛,鑲在插屏上作七七爺爺大壽的賀禮,你是按老人家性格琢磨的,據七七說,老人家很喜歡。
緣深緣淺,皆難斷。
「直到我知曉自己真的曾為夢之魔神,我才心甘情願地認下這些過往。」
魈怔了一下。
「很奇怪,對嗎?」你轉過視線,看著眼前的少年,微微一笑:「我口中說著自己千年前曾為魔神,可卻半點相關的記憶也無,事實上,在帝君點破真相之前,我始終以為自己只是個凡人,只是偶然得到了掌控魔神之軀的機會。」
「我真正的人生,不過二十年須臾歲月,以至於我覺得凡人之軀無法承受那樣的重擔,我那時太軟弱,不理解生於此世,人與神並無區別,皆與世間眾生息息相關,過往的千絲萬縷織就未來的道路,人永遠不能同自己的過去徹底割捨。」
「正是過去的因,結出了如今的果,我們在沉澱的過往上搭建今日的橋樑,而後踏過今時今日的每一個選擇,走向未來——名為「艾利歐格」的魔神,也是「離」,是我過去不可分割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