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
「近日荻花洲魔神殘渣愈多,那些淤積的穢物反覆侵擾著荻花洲萬民,荻花洲守備不足,我等自璃月趕赴,時有不及,百姓深受其害。我願自請鎮守荻花洲,懇請帝君准行。」
鍾離思忖片刻,微微頷首。
「可。」
魈鬆口氣,緊繃的肩背放鬆下來,起身告謝。
鍾離坐在案前,手執青筆,在紙箋上書寫調令。
「近日身體可還好?」
「是,多謝帝君關心。」
「要記得按時服用連理鎮心散,若覺得身體不適,稍事歇息也未嘗不可。」
「是。」
鍾離書完,將紙頁遞給他,魈接過,立在桌案前,長睫低垂,看著那瓶搖曳生姿的霓裳花,低聲道:
「帝君可還有什麼吩咐?」
鍾離思索片刻,在拂面的清風中微微一笑。
「荻花洲溫暖潮濕,最適宜培育花卉,若你得閒,待來年春天,捎一束霓裳花給我吧。」
………
鍾離很繁忙,忙到除了案上處理不完的公文,甚至很少有抬眼看看窗外的閒暇。
只是某一日,他偶然翻到一本文集,在某一頁停頓良久。
明明明月是前身,回頭成一笑,清冷幾千春。
他摩挲著纖薄柔韌的紙頁,忽而驚覺春去秋來,日月如流。
有什麼壓在他心頭上,讓他悶悶不舒。
他沉默著,掙扎著,卻終究不得不妥協,不得不承認……他其實很想念她。
他無法不想她。
春日繁花如茵,案上霓裳嬌艷,他會想到她;溽暑烈日炎炎,冰鑒水汽蒸騰,也會想到她;金秋稻穀綿延,明溪流連指尖;三冬指節僵冷,屈伸弗能,他都會想到她。
每一縷皎白月華都似她長發流鍍,每一抹鬱金流霞都如她言笑晏晏,於是每一個晨曦都叫他期待,每一輪月色都使他眷戀。
他在奔流的雲海中勾勒她的模樣,他在無月的深夜中擁抱她的孤影。
她無所不在,亦無跡可尋。
很長一段時日,他常常徹夜難眠,登上天衡之巔,俯瞰陷入沉睡的璃月城,待天光漸起,璃月喧囂,再披著滿身夜色匆匆遺失的寒意,慢慢走回政務廳。
政務廳陽光正好,一張桌案,一瓶郁紅將燃的霓裳花,堆疊如山的公文,半盞殘茶,他左手展卷,右手抬筆,一抹雪色長穗掠過眼底,只覺似長針刺入,骨縫深痛。
浮世倥傯,生離兩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