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溪眼眶微澀。
那股被她強壓住的痛意,終於在此刻,從胸口湧出,蔓延至全身。
痛的,她幾次張口,都說不出話。
她真的是個廢物啊。
上一世是廢物。
這一世也是。
連自己的婢女……都護不住!
閉目許久,蘭溪終於緩過那一陣直入骨髓的悔恨。
緩緩睜開眼睛,眼底又恢復平靜。
她半蹲在地上,將凝霜扶起來,拉到自己的梳妝檯前,為她拆解頭上的婦人髮髻。
「小姐!」凝霜受寵若驚,「這不合禮法!」
哪有主子給奴才梳發的。
「別動。」
蘭溪強按住她的肩膀,逼她在椅子上坐好,直視那鏡中之人。
一主一仆。
五官盡不相同,但因相處的日子太久,眉眼之間的神韻,卻有些相似。
「我的凝霜,該鳳冠霞帔十里紅妝嫁出去,嫁給這世間最好的良人,而不是委屈在這深宮庭院之內,被這群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禍害一生。」
凝霜死咬著唇,唇角滲出斑斑血跡。
蘭溪溫柔地拿起梳子,梳子上雕的一支舒展的並蒂蓮,描著銀色的漆,精緻而古樸,接著,將她亂糟糟的長髮理順,為她挽了一個日常少女的單螺髻。
又從隔層里掏出一對滿鋪珍珠發冠,給她簪了一支,另一支,簪在腮雪頭上。
溫聲道:「你們於本宮,比珍珠還可貴。」
「主子!」
凝霜終於繃不住了,一把抱住蘭溪,嗚咽痛哭。
委屈都發泄出來了,這才揉著紅腫的眼,歉意地看著那一團變成褐色的淚漬。
「奴婢壞了主子的好衣服。」
「無礙。」
蘭溪將鳳袍褪去,轉身從衣櫥里翻出一套輕便的衣裙,又吩咐腮雪,「給她也換一身,難看死了。」
腮雪笑中帶淚,摸了摸自己頭上的珍珠冠,清脆地應道:「是!」
半炷香後。
腮雪和凝霜皆已換上一品宮女的常服,候在殿門口。
「去太醫院。」
蘭溪抄起手邊的燈籠,率先邁入漆黑的夜色中。
腮雪和凝霜緊隨其後。
太醫院內,只有一盞孤燈。
譙明全身穿青色的朝服,枯坐在房內,一邊輕點藥材,一邊嘟囔。
「近日……這些蠍子蜈蚣的消耗……怎麼這麼大……」
都是些毒物,平常都不怎麼入藥的,怎麼會少了這麼多。
砰砰砰——
門被砸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