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先生,這種活也該讓我們兵馬司來做。」祝寒跟了上來, 他的眉頭緊鎖,只恨自己沒有早些來到君州。
京城裡所有人將斬殺妖獸、保護君州這件事視作一樁榮譽,這等榮耀,只能由太子殿下親自摘下,無人敢關注這件事,但當他們真正來到君州,他們才發現這裡的百姓是真切地生存在妖獸造成的痛苦與絕望里。
謝翾歪著頭靠在馬車上,她自然注意到了紀亭煜與祝寒兩人的對話,在他們的眼中,這座君州城也只是皇朝版圖上一片小小的地方,是可以隨意處置擺放的積木,與她那日在京城上空領悟的一樣,掌權者俯瞰天下,正如神明無情地縱覽天地,那麼神明與人間的君王又有什麼區別?
神該是如何的?像厲溫,雖對眾生無情,但不論萬千罪魂變成怎樣渺小的存在,變成星空里的塵埃,他的審判之力沐浴過每一位罪魂的身體,也能將每一粒塵埃的生滅看盡。眾生再小,神明悲憫的眼也不會忽視每一粒塵埃的華光,這是京城裡的那位皇帝與神明的區別。
但若神明當真憐憫眾生,又怎會讓皇族延續,甚至還以神力庇佑這個家族呢?謝翾搭在大腿上的指尖顫了顫,她在想,遠在冥界的那位鳳洵為何從不去人間看一看,那青天與白日下醞釀的萬千悲劇,比冰冷荒蕪的冥界更殘酷,人間比煉獄更可怕。
突然之間,謝翾也不是那麼想念他了。
縱然君州城已經落魄至此,但按照理解,許謹還是給他們安排了接風洗塵的宴席。
祝寒吃慣了京城裡的玉饌珍饈,乍然吃到這般簡陋的飯菜,還有些不習慣,他不知道,擺在他面前的肉肘子與各色葷食已經是君州城能拿出最美味的食物了。
招呼完鳳洵與謝翾之後,許謹下來向祝寒敬酒:「祝指揮使,快,吃些菜喝些酒,今日之後我們就是並肩作戰的夥伴了!」
祝寒輕咳一聲,嫌食物粗糙,沒動筷子,只是與許謹碰了碰杯。
謝翾倒不嫌棄食物寒酸,她拿了筷子正打算象徵性吃些東西,但她的手腕很快被鳳洵握住了。
「阿翾。」鳳洵短促地喚了她一聲。
「嗯?」謝翾放下筷子看向他。
鳳洵微笑說道:「許太守說君州城裡房屋緊張,你可能要與我住一道了,院裡有三間房,東西廂房分別給亭煜與小池,就只剩下中間的主屋了。」
謝翾呆了一下,正待說自己可以與小池擠一擠,但鳳洵的話很快打斷了她:「你我反正是要成親了,這幾日你就與……與我住一道如何?」
原來他支支吾吾就是為了說這事啊,謝翾抿了抿嘴,倒是笑了起來:「好呀。」
鳳洵對她點了點頭,手放了下來,將謝翾原本拿著筷子的手牽住了,此舉引來許謹的調侃:「早就聽聞禹國公主不選京城的那幾位年輕才俊,最後選了著名的傻子王爺,今日得見,你們果然情感深厚。」
聽聞此語,鳳洵只是略微頷首,宴席散後,他們各自安頓,祝寒率領兵馬司的護衛駐紮在城內的高處空地上,謝翾則與鳳洵入住簡陋的官驛。
紀亭煜剛被救出來沒多久,趕著修煉恢復修為,很快便自己回房修煉了,小池猶豫著今晚要不要過去伺候謝翾,但謝翾屋裡多了位景王爺,他們還未成親便如此,合乎禮法嗎?
鳳洵微笑地看著小池道:「城中情況特殊,這也是不得已,今晚我陪著阿翾,你不用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