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吧。」厲溫記憶里的鳳洵從地獄裡的寒冰上跳了下來,他扶正了臉上的鬼首面具。
「有人試圖砍斷皇脈。」謝翾喃喃自語,「厲溫,你知道是誰嗎?」
「冥界是一處與人間隔絕的精神世界,我如何能得知是誰?古往今來想要反叛皇族的勢力也不少,約莫是以前的人做的吧。」厲溫答。
謝翾沉默地騎上了等候在寒冰地獄外的冥獸,她從厲溫身上挖出了她所有想要知道的信息,同時也知道自己接下去該做什麼了,她準備離開,回酆都城休息。
從地獄到酆都的這條路冥獸不知走過多少遍,謝翾趴在它的身上,不需要指揮,冥獸就馱著她往迷霧深處走,謝翾回憶著它的名字,鳳洵給它起的名字。
「小明?」謝翾的手指輕輕撫過冥獸腦袋上的柔軟皮毛,喚了一聲,這冥獸在她離開的日子裡長大了不少。
冥獸甩了甩尾巴,它側過頭,溫馴地舔了舔謝翾的掌心,以往它都是馱著兩個人的,現在只剩下瘦瘦小小的謝翾,它還有些不習慣——白瞎它這些日子拼命吃的草料了!
「他真的回上界了?」謝翾問,「他那麼好,怎麼不把你帶上?」
謝翾的話有些扎心,於是冥獸氣鼓鼓地輕輕咬了一下謝翾的指尖。
「他也沒有帶走我,他之前說要帶我回上界的,現在他自己先回去了,他這個……騙子。」
謝翾說出最後兩個字的時候,咬字帶著一絲顫抖,似乎在咬著自己的舌尖,清晰的痛楚自舌尖傳來,她才冷靜幾分。
她總是想起是自己親手殺了他,如果是他……她還能下手嗎?
會嗎?會吧,但她的動作一定會溫柔些,總歸他是那麼厲害的神明,是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鳳凰,他總不可能真的死了。
謝翾將自己的整張臉都埋在了冥獸的皮毛里,呼吸著這隻巨獸身上自然的氣息。
已近酆都城,謝翾在濃霧盡頭看到銅甲將軍身體裡稀疏的魂燈飄搖地亮著,她想,這大塊頭一定會像以前一樣調侃自己,和她說些戰場上的陳年舊事。
但是,她看到銅甲將軍在看到冥獸與她的那一剎那,高大的身軀就已經彎了下來,他跪在地上,朝謝翾行禮。
謝翾想起鳳洵曾經說過,像他們這樣的軍魂是需要旗幟的,他們需要一個中心的信仰,需要一個效忠的對象,不然他們的存在就沒有意義,若沒有了需要追尋的旗幟,他身體裡的魂燈也就熄滅。
以前銅甲將軍的旗幟是鳳洵,現在……難道是她?他將冥界裡的所有都託付給她了。
謝翾看著沉默跪下的銅甲將軍,沒有說話,許久才緩緩從他身邊走過,誰又能想到在很久以前,她還被他拎著衣服要丟進血海里呢?
她本就是該死的惡鬼,惡毒卑賤無人在意,卻被他那樣小心翼翼抱了上來,她沒有任何值得他圖謀的地方,他救她,只是因為她是她,是天地間存活著的——有自己意識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