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幫人鋪草墊,一幫人牽著駱駝去吃草,顧不上生火做飯,隋玉跟宋嫻翻出炒米,每人發半碗,空口嚼嚼就倒下睡覺。
醒來時,天上星星還在,月亮已經偏西,半邊已經隱入雪山,隋玉判斷離入睡時已有兩個時辰,若是在家,公雞已經打鳴了。
家……隋玉突然情緒低落,她從懷裡拿出小崽穿過的短褂蓋住臉上,短褂上的奶味已經消失了。
「想孩子了?」宋嫻坐過來。
隋玉緩緩吁口氣,她拿著短褂看了又看,再次折起來揣進懷裡。
「嗯,想他了。」她回答宋嫻的話,望著西方無邊的夜空,腦海中浮出坐落在荒野上的客舍,山谷間的岩縫裡河水汩汩流動,她宛如聽到家背後的流水聲,那片屋脊下,小崽穿著紅肚兜睡得四仰八叉。
相隔不遠的胡商那邊有了動靜,隋玉掏出木哨子輕輕一吹,沉睡中的奴僕醒來,大家合力捲起毛氈捆在駱駝背上,披著一身寒風,清點了駱駝的數量,再次趕路。
從黑夜走向黎明,火紅的朝陽從雪山東麓緩緩爬升,明晃晃的朝霞映亮半邊天空,溫和的日光鋪滿雪山,白皚皚的雪峰金光閃爍,寒氣化成綿白的雲層,堆砌在山巒間。風吹雲動,沒有鳥鳴,沒有蟲語,這宛如仙境一般的色彩,似乎能驅散世人心裡的渾濁。
遙遠的山麓間,幾聲嘹亮的雞叫聲叫醒失神的人,隋玉眨了眨眼,戀戀不捨地挪開目光。
「這是人間仙境吧?」宋嫻喃喃。
仙境不阻人間事,太陽浮出時,雪山變得刺眼,眾人眯眼再看,心思已變得雜亂,無心再留戀美景,大伙兒坐在駱駝背上嚼炒米填肚子,繼續為前路奔波。
踏過細流,淌過小溪,翻越山麓,遠遠瞧見冒著炊煙的驛站,在傍晚時,一前一後兩個商隊走進重兵把守的關隘。
隋玉將「過所」文書以及奴僕的身契交去查驗,她往北望,遠處的山巒上已經堆砌出蜿蜒的土城。幾年前她流放時經過此地,還能看見勞工忙碌的身影,如今長城有形,人已無影。
而她,奴籍已銷,也有了另一番境遇。
接過「過所」文書和奴僕身契,隋玉交一筆過關錢,帶著奴僕和駝隊沿著往日走過的路繼續前行。
連著三日好天氣,晝夜趕路,終在第四日的清早穿過山谷,循著岩石間滾落的雪水下山。
細流遍布,在兩峰之間的谷地匯成一道一臂寬的河流,河流奔騰,河底的岩石沖刷得鋥亮。
商隊在此歇歇,壘石搭灶,離雪山尚近,此處無草可燒,小春紅扯把乾草引火,從敦煌帶來的乾柴捆也派上了用場。
隋玉打水洗把臉,雪水寒涼,撲在臉上格外醒神。
宋嫻往山下看,山巒起伏,壓根看不到山底的景色。
「山下有什麼?」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