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崽跟著磕一個,說:「外公,我舅舅跟我娘很想你,你隨我們回家。」
隋良抹去眼淚,啞聲說:「我長大了,會說話了,姐姐和姐夫待我很好,小崽也很關心我。爹,你要保佑他們無病無災,平平安安到老。」
「再磕一個,我就撿骨了。」趙西平說。
四人齊齊俯身長磕一個,趙西平率先起身,說聲得罪了,他拎著黑陶罐子跳進坑裡撿骨頭。
隋良走到坑邊,趙西平制止他,「這事我代你做,你就在上面看著,有什麼想說的趁機跟爹說說。」
他殺過人,也埋過死人,對這個沒見過面的老丈人沒什麼感情,所以挖骨取骨不犯怵。換成隋玉和隋良就不一樣了,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一副骨架,別說親手觸碰,就是親眼看著也是個不小的衝擊,保不准過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打不起精神。
一節節骨頭放進陶罐里發出一聲聲悶響,坑裡不斷拋出土,從天光大亮到夜色降臨,坑裡的骨頭終於都挖出來了。
借著夜色的遮擋,趙西平捧起顱骨裝進罐子裡,他蓋上蓋子,抱著陶罐舉出墳坑。
隋玉和隋良合力接過陶罐,趙西平從坑裡爬起來,二話不說,拿起鐵鍬就是填土。
「姐,我來。」隋良接過隋玉手裡的鐵鍬,他已經平靜下來,挖墳的時候他沒出力,這時候該他出點力了。
小崽怔怔地看著黑陶罐,他不敢靠近,甚至不敢深想,一個活人怎麼會變成一罐碎骨,人變成骨頭了,人去哪兒了?
隋玉走過去牽住他,溫聲問:「害怕了?」
小崽搖頭,下一瞬反身抱住她的腰嚎啕大哭,「娘,你跟我爹會不會死?我不要你們變成骨頭。」
「不會,我跟你爹還這麼年輕,你看你牛爺爺那麼大年紀了還活得好好的。」隋玉安慰他,「我跟你爹能陪你到老的。」
「老了也不死。」小崽強調。
「行行行,活成老不死的。」隋玉給他擦眼淚,「不哭了,你看你舅舅都不哭了,你別招他。」
小崽自己擦乾眼淚,他蹲下捧起一捧土丟進坑裡,幫忙填坑。
挖出來的土又都埋了進去,帶著土腥氣的巨石就不回埋了,趙西平拍拍身上的土,他抱起陶罐,說:「走了,回去。」
小崽一手牽住舅舅一手牽著娘,他們太可憐了,頭髮還沒白就沒了爹,他不敢想,他要是沒了爹,他要哭死,也不活了。
回到馬苑,趙西平將陶罐搬進自己睡的屋,耿中丞帶著常侍住在隔壁,他也不擔心裝著人骨的陶罐搬進屋會觸旁人的霉頭。
隋玉拿錢買兩桶熱水讓趙西平洗一洗,再換身乾淨的衣裳,之後又把鐵鍬洗乾淨給馬倌送過去。
吃飯的時候,耿中丞和綠芽兒看著面前神色疲憊的一家人,什麼都沒問。這一下午他們在草場上又是挖坑又是埋,幹了什麼瞞不過馬苑裡的馬倌和守衛,其他人自然也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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