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殿內只剩下時瑾初和邰諳窈二人。
床榻上的被褥都被換了一遍,窗戶先前也被敞開通風散起,香爐內點了清淡的薰香,叫殿內那股膩人的血腥味淺淡下去。
殿內一時有些安靜,邰諳窈還在想事情。
其餘人不知道慈寧宮發生的事情,沒察覺有什麼不對,她卻是知道,元寶是在時瑾初看了他一眼後,才捂住了福媛的嘴。
邰諳窈握著錦被,指骨些許泛白,她心底略有不安地想,時瑾初是不是知道福媛當時要說什麼。
她不想承認這件事,但也不願自欺欺人。
她垂眸,安靜地在等,等時瑾初問她。
許久,有人輕撫她的後背,的確問了她,卻和她想得不一樣:
「還疼麼?」
邰諳窈一怔,她驟然抬起頭,愕然半晌,她吶吶地問:「您……只想問臣妾這個?」
邰諳窈深知一個道理,若有隔閡,最好是儘早說清楚,避免在日積月累中變成芥蒂。
時瑾初垂下視線看她,她的忐忑和不安被他盡收眼底,他意識到她肯向他坦白,這個認知讓他驀然一頓,輕易撫平了他心底那點縈繞不退的堵悶。
邰諳窈拉住了他的手,咬唇道:
「當初臣妾入宮,姐姐尚在時,人人都說,您不會給邰家兩個高位,臣妾的孩子註定會被姐姐抱去撫養。」
時瑾初將她的難過和糾結看在眼底,想說,若是邰家只能有一個高位,她怎麼知道,她有孕後,那個人不會是她?
但時瑾初最終什麼都沒說。
彼時,她的擔憂和焦慮都是如實存在,他此時說再多都是無濟於事。
提起舊事,邰諳窈逐漸紅了眼,她拉著時瑾初的手放在了她的小腹上,時瑾初有些僵硬,適才女子身後染紅的情景還歷歷在目,一點力氣不敢使,生怕碰疼了她,他聽見她輕聲道:
「臣妾從小寄人籬下,嘗盡了那種在何處都是外人的滋味,不願讓臣妾的孩子也和臣妾一樣。」
她仰臉望向時瑾初:「臣妾從未刻意避孕,那藥是當初臣妾調理身體一用,否則李太醫常來替臣妾診脈,臣妾豈能瞞得過去?」
她只是明知那藥中有避孕之效,也不曾和任何人提起,仍是照常服用。
至於李太醫?本就是時瑾初讓來照顧她的身體,自然會以調理她的病情為主。
時瑾初低低地應了聲,他今日第二次問:
「還疼不疼?」
邰諳窈聽出了他的潛台詞,他不再提這件事,便代表她避孕一事翻篇,日後再是有人重提,也掀不起什麼風波。
邰諳窈心底驀然一松,她狠狠點頭,但見他眉眼疲倦時,她一頓,改為輕輕搖頭:
「臣妾不疼了。」
時瑾初將她舉動變化都看在眼底,心下涌了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他垂首貼上她的額頭:「太晚了,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