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尚修憤怒擱筆,這才看向牢房外的黑影。
來人身量小,通身籠罩在寬大的黑色斗篷之下,只露出小巧玲瓏的下巴。
「你是何人?竟敢如此……」
他忽的頓住,盯住她看好一會。
「你、你是真寧公主?」
震驚之餘,謝尚修又覺不可思議。
他下昭獄數日,沒想到唯一來看他的,竟會是眾人口中飛揚跋扈、乖戾嬌縱的真寧公主。
謝尚修緩下口吻:「殿下,您不該來此。」
「謝御史,您當知曉,不上這本摺子,您尚有活路。」
聞言,謝尚修臉上沒有多餘的情緒,他繼續低頭寫摺子。
「有些事,總歸是需要人去做的。哪怕知道前路是絕境,也總是要有人投石問路的。」
「老臣不上摺子,或能苟活,可是上了這摺子,天下人才會知道溫黨的累累罪行。」
「我願於天窮,琅邪傾側左。雖欲竭忠誠,欣公歸其楚。」
「老臣素來不喜以身殉道之說,但老臣知曉,世上仍有承吾志的後繼者。殉有道,激其志。臣願做問路的石子,臣無憾。」
「不知謝御史口中的後繼者是何人?」
「有很多。」
謝尚修頓筆,他看著趙徽鸞,語氣很認真。
趙徽鸞抬手深作一揖,離開昭獄。
瑤光殿外,每日都有來給謝御史等人求情的官吏。
容諳照舊在文華殿講學,舉止從容,神態自若,似乎半點不受朝局的影響。
可是,連趙徽鸞都有所耳聞,朝臣們私底下罵他忘恩負義,冷心薄情。
謝府門生,在京的都替恩師求情,外放的也都遠遞了求情的摺子入京。
唯獨,沒有容諳。
入冬後,燕都連日大雪。
文華殿內,眾人冷得直搓手。容諳便提前放眾人散學。
趙徽鸞踩著積雪,走得搖搖晃晃。惜春撐著傘給她擋雪。
章雲馳走在她身邊,望著越下越大的飛雪,嘆道:「這雪是給謝御史送行的嗎?」
趙徽鸞一愣:「今日是行刑日?」
章雲馳點點頭。
趙徽鸞走了幾步,忽然一摸耳垂,驚道:「本宮的珍珠耳飾不見了,你們快幫本宮找找。」
惜春忙低頭去給她尋珍珠。
趙徽鸞趁機往回跑。
章雲馳裝模作樣尋了尋,見人跑遠不見身影,翻了個白眼,吩咐惜春:
「你回玉衡宮吧。」
惜春也明白過來,又有些擔心:「殿下她……」
「晚些我再送她回去。」
章雲馳往文華殿折返,果然瞧見白色的身影拐了進去。
他搓搓手臂,冷得齜牙咧嘴,正巧看到蕭青闌。
「走,帶我去你們那烤烤火。」
蕭青闌也望了眼文華殿,點頭稱好。
趙徽鸞躡手躡腳推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