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他在江南的這段時日都經歷了什麼!
天知道,他直面那些戳心的罵聲需要多大勇氣!
天知道,他恨不得剝離血肉不做溫家人,可他切切實實受了溫府供養,血脈至親要怎麼斷離?
趙徽鸞聽著他似哭非哭的笑聲,也沉默了。
她怎能不懂溫言的感受?
想當年她剛重生那會,瑤光殿裡那句「去母留子」簡直比死亡、比她前世所受的屈辱還令她痛苦,痛苦得恨不能立即死掉。
血脈至親嘛,不正是用刀一點一點挖你的血肉嘛,堪比凌遲。
她不會寬慰溫言,更不會親口策反溫言。
能被旁的人用言語策反的,他日也定會被另一人策反。
只有溫言他自己策反自己,只有他自己從痛苦中站起來,走出來,他所堅持的才不會輕易動搖。
人可以背棄所有,唯獨不會背叛自己。
可是溫言,你的路才剛開始。
鼻尖忽然一點冰涼。
趙徽鸞摸了摸鼻尖,聽念夏嚷道:「下雪了!」
星星點點的雪花落下,漸漸地越下越大。
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邊的蕭青闌給她戴上帽子,又撐起一把傘,扶她起來。
便是這一小會,紅柿子上都蓋了一層雪被子,紅白相襯,可可愛愛。
趙徽鸞過去踢了踢溫言,念夏好心地遞過去一把油紙傘。
「走了,去看看王大人。」
第52章 欺君
三年未至的舊地,陌生又熟悉。
王賀遠遠看到那棵與旁的都不一樣的柿子樹,它斜歪在上坡,枝杈前傾籠著坡下的一塊地。
正是在那裡,他與妻子何穎定情結髮,以天地為證、柿子樹為媒,結為夫妻。
往事歷歷在目,現實卻早已物是人非。
王賀嘆息著,忽見坡下有人影,他欣喜至極,撩起衣擺飛跑過去,卻在看清坡下情形後,逐漸緩下腳步。
那是兩座不起眼的墳塋。
墳前是一老一少兩個身影。
小的說:「穎姑姑,那個欺負你的小王八蛋現在坐牢了,那個老王八蛋還在外邊瀟灑呢!氣死我了!」
老的說:「穎穎啊,是乾娘沒用,三年了都不能給你報仇!」
王賀盯著墓碑上的名字,目眥欲裂。他抖著唇問:「這、這是你何人的墓?」
孫家祖孫嚇了一跳,回頭見是巡按御史王賀。
孫大娘記恨著王賀在公堂上不給她訴冤的機會,此時再見,也懶得行禮,都是同王家狗賊一樣的貨色,有什麼好怕的?
她擦了擦墓碑,道:「這是我乾女兒何穎的墓。」
又指著邊上那個:「喏,那個是我倒霉乾女婿的衣冠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