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尖動了動,想要撫上容諳眉眼,便又聽他說起了第三個理由。
「三是——」
容諳溫柔地注視著趙徽鸞:「臣知殿下不懼與朝臣周旋鬥法,可當初監政長公主是為制約而生,臣若走了,平衡就破了,殿下所要面對的將會是千難萬難。」
「臣不可能留殿下一人在燕都,獨自面對朝堂上的風雪。」
他太溫柔,又太堅定,聽得趙徽鸞眼眶酸澀,直想哭。
她何嘗不明白呢?
她不懼雨雪風霜,可眼下大胤百廢待興,國庫在容諳的操持下雖有進項卻依然捉襟見肘,如此怎經得起她與朝臣一番內耗?
容諳又在抽她袖中的聖旨了。
趙徽鸞嗚咽出聲:「容諳,你知道奪情會給你帶來什麼嗎?你的師友同窗、同僚學生都會唾棄你,厭惡你,更甚者有些人會恨不得把你釘死在不孝的恥辱柱上!」
「容諳,容諳,本宮錯了!」
她太后悔讓昂兒下這道旨意了。
並未明言卻處處隱晦,何嘗不是她存了試探容諳對丁憂守制的看法?
容諳指腹輕柔地拂去她眼尾濕意:「臣知道,臣無懼。殿下勿需自責,不丁憂原也是臣本意。」
趙徽鸞眼睜睜看著黃軸被抽出長袖,掌心空蕩蕩的,讓人無措。
她癟癟嘴,狠狠咬唇,忍了又忍,她不想哭,明明容諳內心的悲憤比她更甚,容諳都沒哭,她怎麼能哭?
可容諳拍著她腦袋,像哄小孩一樣用安慰的口吻說著:「殿下不必忍著,想哭就哭吧。」
她就再也忍不住,掩面而泣。
破碎的嗚咽聲從指縫裡流出,趙徽鸞哭的是:「對不起,容諳。」
容諳無奈又心疼,靈堂前,孝帷之中,他不能抱她,只能一下又一下輕撫著小姑娘的後背。
庭院裡,依稀可聞孝帷中女子的嗚咽聲,惜春與拂冬眉頭深深皺起,她二人相視一眼,俱是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擔憂。
殿下如今的身子,能經得起如此悲慟嗎?
可殿下入容府前下了死命令,吩咐她二人不可說。
好在趙徽鸞沒有哭太久,亦沒有久留,她出來時只除了眼睛通紅,似乎並沒有別的不妥。惜春二人暗暗鬆了口氣。
回到長公主府,醫女第一時間來了主院請脈,說是脈象隱有不穩,但問題不大。
趙徽鸞盤膝坐在矮榻上,沒將醫女的話聽進耳朵里,她想的是臨別時,容諳拱手同她鄭重說道的那句「有勞殿下」。
容諳的意思是,他不願丁憂,有勞殿下相助奪情。
另一個意思是,殿下是幫他,奪情不是殿下之故。
哭過之後的趙徽鸞已不再糾結,內疚幫不了她與容諳一點點。
臣子不能主動提奪情,容諳題請守制的奏疏明日就會送上吏部,奪情的旨意得由昂兒下……
正想著,眼前奉上來一碗漆黑的湯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