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英不由得想起前一日見乾爹最後一面時的光景。
那時十二監之首的司禮監里空蕩蕩,段思齊身子佝僂,坐在庭院中央,安安靜靜的,明明是炎炎夏日,卻無端有些淒涼。
黃英踮著腳尖進來,不敢發出半點聲響。可是段思齊很快就發現了他,渾濁的眸盡顯滄桑。
「英兒啊……」
段思齊輕嘆,杯盞落於桌面的細微聲響在寂靜中也顯得格外清晰,聽得黃英心臟一緊,後背忽而發涼。
他夾緊雙股,戰戰兢兢低垂著腦袋。
許是瞧著他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恭謹謙卑,窮途末路的段思齊反而有些不好發作了,只得搖搖頭,苦笑。
「這些年原是咱家小瞧了你。咱家的那些地是你仗著咱家信任,暗地裡捅出去的吧。」
「水至清則無魚,容諳豈會不懂見好就收的道理?咱家看出來了,容諳惜命,自然也不會逼得太狠要咱家的命。」
「可笑咱家謹小慎微、小心了一輩子,竟上了你的當。」
黃英屏息,不敢接話。
他伺候了乾爹幾十年,哪裡會看不出乾爹的心思?乾爹他根本不想徹底得罪首輔與長公主,他只能下狠手,拿乾爹視若命根子的田地去逼乾爹出手!
段思齊嘆了口氣,站起身,拍上黃英的肩頭。他似有話要交代,眼神幾番變動,也只留下一句:
「你好自為之吧。」
他蹣跚著往屋內走去。
黃英伏地磕頭,哭道:「兒子恭送乾爹。」
他自幼淨身入宮,二十來年多得乾爹庇護,才能在這深宮內廷混得如魚得水。
除了乾爹與蕭青闌,闔宮上下哪個內侍見了他不得恭敬喊他一聲黃公公?朝臣或有瞧不上他們做太監的,但也多得是想要走他們門路的。
只是啊……
黃英不再畏懼,舔著笑臉去推蕭青闌的手:「廠督何必動真傢伙呢?」
然而蕭青闌勁兒大,黃英推不開半分,只得任由著脖頸貼在冰冷的鋒刃上。
他道:「乾爹老了,比不得蕭廠督年輕有為,咱家是為自己謀出路罷了。」
想了想,又道:「廠督念過書,當比咱家更懂良禽擇木而棲的道理。」
「呵。」蕭青闌聽笑了,不屑地睨他,「你也配稱良禽?少往自個臉上貼金了!」
看黃英瞬間黑了臉,蕭青闌心情好了許多,收回匕首繼續擦拭。
「明人不說暗話,你想要本督現在這個位置,是與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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