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柒眉心錦簇,下頜線條倏然繃緊,沉吟幾息後說道:「此處無火無酒,沒辦法清洗傷口,你且忍一忍,我先替你把箭拔出來。」
雲時卿道:「動手罷。」
那箭柄只剩短短一截露在皮肉外,柳柒甫一觸上,男人肌肉緊繃的身體止不住輕顫了一瞬,脊背上的幾道陳年傷疤也在此時顯露出來。
許是察覺到他的猶豫,雲時卿微微側頭,「難不成大人的菩薩心腸又發作了,不敢動手?」
柳柒眸光翕動,只一瞬便將那支殘箭拔了出來,塊壘分明的背肌頓時繃成了頑石,在疼痛的催發下劇烈顫抖。
雲時卿眼前一陣陣發黑,腦內驀地空白一片,待回過神來時,雙手早已緊握成拳,緊合的齒關里止不住地漏出了幾聲痛苦的悶哼。
殘箭被剝離出來,拇指大小的傷口霎時間鮮血四溢,連空氣都被血腥味給浸染了。
柳柒當即封住他肩頭的穴道,並擰開藥瓶將藥粉敷撒在傷口上,繼而撕下一塊中單布料替他包紮妥善。
待一切處理完畢,屋內早已伸手不見五指,寂靜的雪夜裡,唯剩兩道沉重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寒意刺骨,幾乎將疼痛給掩埋殆盡,雲時卿木訥地穿好衣物,再出聲時,嗓音沙啞得不成調:「有勞大人了。」
柳柒沒有回答,抹黑撩開自己的褲腿,撕裂的傷口糊滿了血,如同雲時卿後背那般,也將布料黏附在了皮肉之上。
他咬牙揭開被血染透的布料,顫抖著敷撒藥粉,雲時卿察覺到他的呼吸變得急亂,不由問道:「你的傷如何了?」
柳柒的聲音極淡,辨不出是虛弱還是冷漠:「無礙。」
兩人沉默在當下,禪房內落針可聞。良久,雲時卿抹黑朝著簡陋的床榻走去:「今日忙於逃命,頗有些疲乏,先養精蓄銳一宿,待天明後再做打算吧。」
說罷掀開硬梆梆的老棉被,忍著刺鼻的霉氣趴睡下去,又道,「倘若陳小果的易容術奏效,他和柳逢此時應該已經抵達成都了。」
柳柒點頭附和:「朝廷的援軍應當快要進入潼川府了,願他二人能帶著帳冊順利離開成都與大軍匯合。」
雲時卿靜默半晌,問道:「那江湖術士吊兒郎當沒個正形,你當真相信他千方百計地接近你只是為了化解所謂的生死劫?」
良久未得到回應,雲時卿疑惑地開口,「柳柒?」
柳柒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雲時卿不再聊陳小果,將話鋒一轉:「快歇息罷,我已將被窩捂暖,你只管睡上來便是。」
禪房內再次沉寂下來。
「柒郎不願與我合被而眠?」雲時卿笑了笑,語調頗為浮浪,「你我早已有了夫妻之實,怎麼連一起睡覺也不樂意?更何況以前在紫薇谷的時候,你經常和師兄我睡一張——」
話音未落,一道氣勁襲來,雲時卿偏過頭閃躲了去,只聽「嘭」地一聲悶響,有什麼東西落在床尾,重重地砸在了牆壁上。
好脾氣的柳柒似是動了怒:「我不是你師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