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時卿道:「大人來作甚,我便來作甚。」
柳柒側首問他:「你知道紀少游的事?」
雲時卿道:「大人知道多少,我便知道多少。」
柳柒耐著性子沒有同他計較,大步流星往裡走去。
沈離得知他倆一起到來,雖有些詫異,但仍是沉著冷靜地接見了。
幾人來到大牢時,紀少游正蹲坐在昏暗的角落裡,面色依稀有些蒼白,不過較之上一次,他的氣色已然恢復了不少,可見傷口也在癒合。
獄卒敲了敲柵欄,喝道:「紀少游,柳相和雲大人以及沈少卿到此,還不起身見禮?」
柳柒對獄卒道:「你且退下罷。」
「小人領命。」獄卒悻悻然退去,轉頭警告了另外幾間牢房的犯人,「看什麼看,都老實點!」
紀少游艱難起身,拖著沉重的鐵鏈走將過來,對柳柒深深揖禮:「學生見過柳相。」
數日的牢獄之災令這位青年瘦脫了相,早已不復考場上的書生意氣。柳柒正色道:「令尊昔年官居禮部侍郎,你出身翰墨詩書之家,謀取功名何其不易,你為何要在這樣的節點寫下一首大逆不道的詩?」
「那首詩對陛下來說是大逆不道,可學生不過是陳述事實罷了,何罪之有?」紀少游道,「家父乃先帝臣子,因十五年前家父酒後質疑了先帝之死,便被當今聖上罷官流放至嶺南之地,家母不堪長途跋涉,在流放途中病故,父親到嶺南後沒多久也鬱鬱而終了。
「先帝之死,舊臣們無不心知肚明,當年有許多臣子因質疑陛下而遭到了罷黜,更甚有不少官吏被皇城司的人暗中——」
「紀少游,無證之事,休要胡言!」柳柒厲聲打斷紀少游的話。
紀少游苦澀一笑:「柳相的父親柳知府便是先帝舊臣,若柳相不信,可以問一問柳知府。」
雲時卿聞言冷笑:「先帝已死,你父親業已亡故,你非但不為紀家之傳承努力,反而帶著一身學問來送死,你爹可真是死不瞑目——不,應該說你們父子倆都格外固執,簡而言之,你們紀家滿門愚忠,死不足惜。」
紀少游咬牙看著他,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柳柒道:「今次新科放榜,承陛下恩赦,准你七日後出獄。陛下雖革了你的功名,卻沒有禁止你參加考試。你若能想通,三年之後再進京謀取功名罷,反之便另尋出路。」
紀少游憤然道:「我雙親皆是因當今陛下而死,我怎會再入朝廷!」
雲時卿嗤道:「入不入朝廷隨你便,也沒人稀罕你報效朝廷。柳相這段時間為了替你求情,不知被陛下罵了多少次,昨日金殿傳臚結束,柳相又懇求陛下恕你無罪,陛下甚是惱怒,差點遷怒了柳相。你多少承點情,莫叫柳相難堪。」
紀少游詫異地看向柳柒:「柳相,您……」
柳柒道:「陛下寬宏大量,不再計較那首詩,你日後也莫衝動,凡事三思而後行。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如今陛下既已是天下共主,為臣為民者,當敬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