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柒聞言一怔,下意識抬手撫上自己的面頰。
靜默須臾,他又笑道:「近來朝中沒什麼煩心事,故而心寬了不少。」
「古人云,『夫色見於貌,所謂征神。征神見貌,則目發於情。』一個人縱然再能隱藏情緒,可目中之情卻做不得假。」慈濟雲淡風輕地往紫砂壺裡添了水,重新放至紅泥爐上煮沸,「柳居士心底藏著事,藏了足足七年,縱然抄再多的《楞嚴經》也於事無補。常言道,解鈴還須繫鈴人,居士心結不解,終是難得長久之歡愉吶。」
佛門中人從不輕易干預凡間的因果,慈濟大師能這樣說,已是主動介入紅塵。
柳柒不想讓慈濟太過為難,便道:「多謝大師指點教化。」
壺中水沸,慈濟提著壺柄為他續了一杯清茶,淡笑道:「還請柳居士再嘗一嘗這茶水,泡開的茶葉味道悉數散開,較之上一杯更加濃醇甘洌。」
柳柒用杯蓋撇開浮葉,品了一口滾燙的清茶,不由點頭道:「甚香。」
在慧心禪院靜坐良久,至正午時分,柳逢入了禪院,道是齋飯已經備妥,昭元帝喚他前去齋堂用膳。
陪聖上用膳的臣子並不多,柳柒為其一,師旦父子為其二,陸麟為其三,余者便是師貴妃以及聖上三子。
陸麟為從二品吏部尚書,又是先帝舊臣,因此備受昭元帝賞識,偶爾雖言辭衝撞,卻從未受過昭元帝的責罰。
寺廟只供齋飯並無酒水,且齋飯極簡,便免去了許多繁瑣的流程。
自從柳柒上次在御書房說了那句「公正並非人人都能做到,也不是時時都能做到」後,昭元帝對待趙律白的態度似乎有所改變,至少不會明晃晃地偏心了。
正用膳時,坐在上首的昭元帝道:「朕晨間收到了慶州傳來的急報,道是回元有意與我朝議和。」
陸麟問道:「他們提了什麼條件?」
昭元帝道:「和親。」
師旦捋須蹙眉:「陛下的兩位公主都已成婚,旁支幾位王爺家的郡主不是許了人家就是尚幼,如何與人和親?」
柳柒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自古以來,和親的公主鮮少有善終者,大鄴之國力遠勝回元,和親便是下嫁。倘若師中書有一個女兒,是否捨得讓她下嫁寒門?」
師旦皮笑肉不笑地道:「此乃回元的提議,又不是本官所說,柳相何必與我爭論。」
柳柒道:「可師中書對此並無異議。」
師旦問道:「不知柳相有何高見?」
「《孫子兵法》雲,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回元之於大鄴,先攻城,再伐兵,其次伐交,如若大鄴應了他們的和親要求,無異於受降。」柳柒說罷看向昭元帝,「依臣拙見,當出兵伐之。」
昭元帝道:「朕前些年一直在南征北伐,折兵損將甚是嚴重,這兩年止兵休戈、休養生息,為的便是重振軍力,更何況不久前朕剛出兵助北狄統一了草原七部,這個關頭若是再繼續交戰,恐將不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