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果高深莫測地掐了掐指頭,嘴裡喃喃有辭:「柳相所問之事,吉凶莫測。若問個人,吉也,若問多人,便是生殺見血,生死難料。」
戰場之上,哪有不見血的呢?
但至少,他要問的人是平安的。
柳柒合了合眼,輕嘆一聲後說道:「有勞道長解惑。」
他以前從不將生死之事寄與神佛乩卜,可近半月以來,他幾乎每晚都是在夢魘中熬過來的,這兩日甚至更嚴重了些,就連陳年往事也被悉數勾出,化成濃稠的血,填滿了五臟六腑。
他心裡十分清楚,這是蠱蟲得不到滋養,開始耗損身體的症象。
可現下除了服用藥丸延緩蠱發時間之外,別無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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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左右,氣溫轉涼,柳柒攜禮前往韓府拜會。
用蠱之人於醫術也有頗有研究,韓瑾秋甫一見到柳柒便蹙緊了眉:「柳相近來可得好眠?」
柳柒搖了搖頭:「總不得安寢,已有半月余。」
廳中的下人早已被韓瑾秋遣退,他坦然道:「恕韓某唐突,還請柳相解衣,讓韓某確認一下柳相的胸口處是否有異樣。」
柳柒依言解了衣襟,垂眸一瞧,本該白淨如雪的胸口竟不知何時起了一片蛛網樣的烏青,煞是駭人。
韓瑾秋倒吸一口涼氣:「崑山玉碎蠱無解,唯有吸食陽氣方能壓住蠱蟲。我給你的藥雖然延緩了蠱發時間,可你的身體卻因此而耗損得厲害,如今蠱氣從丹田轉至心肺處,再由此處呈蛛網式擴散,若教它蔓延至腦內,恐會蠶食你的意識。」
柳柒臉色陡變,連呼吸都凝滯了一瞬。良久,他問道:「韓御史可有法子壓下這些擴散的蠱氣?」
韓瑾秋沉吟幾息,而後應道:「我試著替你施針封住幾處筋脈,阻止蠱氣繼續擴散,直到有人替你疏解蠱毒為止。但是此舉太過冒險,柳相若在此期間運功用武,極有可能倒行逆施,走火入魔。」
柳柒微怔,旋即笑道:「除了那晚救沈少卿之外,我在京中鮮少動武,知曉我會武功的人屈指可數,如非情況緊急,我斷不會輕易暴露此事。」
韓瑾也笑了笑:「韓某曾是習武之人,如今雖是廢人一個,卻能感知到習武者的內力與功法。」
柳柒問道:「如此說來,韓御史早在十年前便知道我是個練家子了?」
韓瑾秋正色道:「韓某這是多年與蠱蟲草藥打交道得出來的習性,可憑藉一個人的呼吸來判定他有無內力,不是人人都有此等本事的,柳相不必擔心被他人知曉。」
兩人打趣一番後,韓瑾秋迅速取來針囊,柳柒亦未多言,躺在花廳屏風後的軟榻之上,任由韓瑾秋為他施針封住筋脈。
強行封住筋脈時會產生莫大的痛意,為了讓柳柒不那麼難受,韓瑾秋一邊落針一邊與他說話:「慶州戰事未捷,也不知雲大人何時才能班師回朝,如果長期服用藥丸延緩蠱發時間,這對你的身體極為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