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有一座茶肆,雲時卿可在此買馬回到城內,但他卻沒有要下來的意思:「繼續走,我再送送你們。」
柳逢道:「前方便是汴京的界碑,走出此地就算離京了。」
柳柒勸道:「無詔離京可是大罪,你別再犯這樣的錯誤了。」
雲時卿調侃道:「那不正好,陛下可趁此機會把我貶出京城。」
柳柒道:「你就不怕陛下把你發配至蠻荒之地?」
雲時卿笑道:「出嫁從夫,若我真被貶去那等地方,柒郎只好跟我去受苦了。」
柳柒不禁橫了他一眼:「厚顏無恥。」
雲時卿不再打趣,把他攬入懷中,說道:「路上小心點,身體若是吃不消就多歇歇,別委屈了自己。」
「我知道,」柳柒輕輕摟住他的腰,柔聲叮囑道,「你在京中也要萬分留意,切記明哲保身。至於陳小果說的帝星黯淡之事……不管他們怎麼爭怎麼斗我都不會在意了,只要不傷及無辜就好。」
這話他連自己都安撫不了,自古以來皇權更迭不知要流多少血、犧牲多少人,可他已經……不想再捲入這場爾虞我詐的鬥爭中了。
權利的誘惑永無止境,有人為了它奮發圖強,也有人為了它泯滅人性。
位尊也好,位劣也罷,人生不過百年,百年之後,一切盡歸塵土。
雲時卿道:「你能想明白就好。」
下了馬車,他又往後方的那輛行去,在七尺之外頓步,拱手揖禮道:「師父,徒兒送您至此,您路上多多保重。」
司不憂道:「回去吧。」
雲時卿張了張嘴,又道:「硯書他……」
司不憂鮮少見他這般吞吞吐吐,卻也明白他心中所想,遂應道:「放心,我會照顧好他的。」
雲時卿頓時展顏:「有勞師父了。」
說罷他又返回柳柒的馬車前,對柳逢仔仔細細交代了一通,讓他務必小心駕車,儘量走官道,以免路途顛簸傷了他家公子。
從汴京前往楚州走陸路大抵要十餘日,柳柒現在月份大了,不宜過快趕路。保險起見,雲時卿讓他們抵達南京應天府後再乘船沿水路南下,雖耗時,卻舒坦,這對柳柒來說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他在外面絮絮叨叨,柳柒忍不住挑開簾櫳瞧了瞧,兩人視線甫一對上,雲時卿便止了話頭,目不交睫地盯著他。
林中日影斑駁,洋洋灑灑地落在那抹湖色的衣衫上,頓時將柳柒襯得宛如遠山上的新雪。
恍惚間,雲時卿的思緒流轉至初入紫薇谷的那一日,彼時柳柒牽著師父的手安安靜靜站在山下,也是像現在這般凝視著他,眸中盈滿了柔和的光。
哪怕經年已過,依然如初見。
柳柒道:「我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