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祝好。」
「謝謝。」
-
宋書靈度過了一個漫長的夏天。
著手開始處理,才發覺宋家的爛帳,已經多到了這種地步。
仿佛被蟲蛀了的老朽書籍,一本本堆積,發霉,又長時間不見日光,終於岌岌可危地搖晃,隨時都有可能分崩離析,或是被一場大火席捲,消失殆盡。
宋琴文的離世,就是顆迸濺的火星子。
而阮榛的出現,則是悄然的風。
呼啦啦地燃起。
補救一般,他事事親為,從最基礎的帳單開始查,四個已成年的侄子,究竟做過多少天怒人怨的事,哪怕是六年前的車禍都要給翻出來,連著半個多月,宋書靈忙得腳不沾地,幾乎每天都只睡四五個小時。
終於徹底查清。
結果很簡單,一言以蔽之,都特麼得蹲號子。
他拒絕了所有的求情和暗示,以至於還在病床躺著的宋夏雨都掙扎著下跪,說三叔我再也不敢了,以後不會這樣了——
可之前品嘗權勢帶來的甜頭時,為何不說呢?
沉迷其中,步步沉淪。
從上到下全部爛透了。
暑期里,帶著學生做課題的姨母林素蘭特意飛了回來,在書房見到了宋書靈。
燈光昏暗,菸灰缸里攢著的全是菸頭,索幸抽風孜孜不倦的工作,書房內才不至於縈繞嗆人的煙味。
但她還是皺了眉頭。
老太太已滿頭銀髮,在腦後盤著個小髮髻,一身素雅的寬鬆旗袍和亞麻披肩,往那一坐,端的就是學術人的嚴謹范兒。
宋書靈站在面前,低頭聽她訓話。
自小,林素蘭就教導他做事要規矩,體面,竭盡全力,出門也要梳頭擦臉,給面孔弄得漂亮,腰背不許彎。
雖然宋書靈幼年失恃,又是自己親自撫養長大,但她並沒有按照一個傳統觀念里的「溫厚長輩」來行事,那間有幾十年歷史的洋房別墅內,她寫教案,小小的宋書靈就在對面讀書,燃的香燒得很慢,偶爾,也只是很偶爾的情況下,她會抬起眼眸,說,你可以去找朋友們玩。
「不了,我想陪著您。」
宋書靈總是這樣回答她。
她認為,自己給這個孩子教得很好。
直到青春期的叛逆姍姍來遲,宋書靈的叛逆,不是說和她對著幹,也不是說去沾染壞毛病,而是走上和她意料之外的道路。
林素蘭早就為其安排好了一切。
進入學術界,遠離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腐朽宋家,畢業後待在研究院,或者成為一名溫文爾雅的教授,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