壩底的空氣品質非常好,最適宜爺爺和黃狗療養。
年輕人都翻越大山外出打工,村里全是留守的兒童和老人,黃洋除了村長這個正經職務外,還兼任壩底小學的廚師,也簡單,就管中午一頓飯,燒點白菜豆腐,西紅柿炒雞蛋,或者黃豆芽炒肉片。
阮榛的食宿有人負責,張老頭和黃狗自費——沒花多少錢,校舍後院都是空宿舍,他還能幫著做一些勤雜事務,修電閘和下水道都不在話下。
學校和村子都批准過了,來的時候坐的包車,阮榛拉著爺爺的手,心裡還在忐忑。
他做的決定對嗎?
可是,如果不邁出這一步的話,他真的不敢去想像,如果有一天自己放假回家,看到的是倒下的張老頭和黃狗,自己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而除此之外,還有個重要的原因,就是離開的這一年時間,應該也足夠阮榛從宋家人的生活中徹底消失。
他不相信那幾個少爺,能追著自己跑到這麼天高皇帝遠的地方。
阮榛已經決定好了,等一年的支教期滿,就在學校旁邊租個房子,還和爺爺黃狗一起生活,而不是讓他們孤零零地待在柳坡巷。
他成了個吝嗇鬼,把和家人在一起的每一天,都當做埋在心底最珍貴的金幣。
日子過得飛快。
暑期培訓結束,他們幾個也真正站上了講台,此行一共三個人,阮榛兼任語文老師和數學老師,偶爾還得帶一節音樂課,學生少,每個年級就一個班,所以上音樂課的時候,三個年級的孩子擠一塊兒唱。
都嘻嘻哈哈,沒什么正行,直勾勾地盯著台上看。
生活中,阮榛對他們凶不起來,尤其是這種「副科」,他總是忍不住再縱容一點,山里時常沒信號,他有時候要靠周末和同伴一塊坐車去鎮上,才能下載點視頻或者歌曲,再顛簸一路地回來,放給學生聽。
山裡的孩子膽兒大,熟絡之後,只要不是在上課,都要黏在阮榛身上。
「阮老師,能帶我們出去玩嗎?」
「我想打遊戲!」
他一開始沒經驗,有些心軟,有時候連手機也被小孩摸走,對方也沒什麼惡意,就是對「愛」的表達方式不一樣,有些孩子會送給他自家母雞下的蛋,有些孩子則是纏著他講故事,要阮老師背著騎大馬。
但還好的是,阮老師的「縱容」和「心軟」只存在於課下,也就是說下課了,你想怎麼跟他耍無賴都可以,而上課鈴聲一響,阮老師就跟變了個人似的,那叫一個六親不認。
剛還在跟他打鬧的小孩,立馬慫了,規規矩矩地坐回位置上,給腰板挺得筆直。
他教孩子們背詩,算長方形的周長和面積,也會在音樂課上,一塊兒唱一首遙遠的童謠。
轉眼間已是深秋。
壩底的老教師和他一塊兒出期中卷子,伏案的時候突然抬頭笑了笑,說你們適應得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