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確定茯芍心裡還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她便也不在乎別的事了,乖乖拿起篦子,為茯芍整理長發。
茯芍到底還是捏了清風訣,將殿內曖昧的氣息散盡。
這一會兒是酪杏,再過一會兒又會有別的蛇妖經過,這股殘香始終是個隱患。
她被從頭服侍到尾,幾個宮娥跪在地上,抱著茯芍的長尾,從水晶罐里舀出透明的軟膏,仔仔細細地塗在茯芍的鱗片上。
「這是什麼?」茯芍問。
「這是以東海金紗魚的尾翅、未成年的白鹿鹿茸,還有東珠、海螺珠等七種寶珠調配而成的凝脂。」那宮娥挑出一點來,在茯芍的鱗片上抹開,「王上說您剛剛脫皮,夜間濕冷,得多加保護。」
那透明的軟膏塗在鱗片上,像是給瓷上了釉一般,清涼舒服,鍍上了一層寶石火彩似的軟罩,令茯芍本就熠熠生輝的玉鱗愈發光彩奪目。
茯芍蹙眉,好看是好看,可也太費事了。
她問:「這是結道大典需要的,還是王后需要的規制?」
「自然是王后的規制了。尋常人家的結道大典,可不會這樣隆重呢。」
茯芍當即嘆道,「太麻煩了。」
宮娥們笑道,「您要是不喜歡,以後取消了就是。左右宮中就您一位頂級雌性,還有誰能比您更美呢。」
聽到「頂級雌性」這話,茯芍咯噔一下,記起了一件大事——
「丹櫻呢?」她問了一圈,最終看向酪杏,「丹櫻來了嗎?」
酪杏茫然地回視她,「我只顧著進宮找姐姐,倒沒有注意丹櫻大人。蛇王大婚,按理應當是請了所有貴族的。」
茯芍成婚這件事,不僅沒來得及通知酪杏,也沒來得及告訴丹櫻。
丹櫻可沒有酪杏那麼好哄,茯芍有些頭疼,思考著事後要如何安撫。
蛇宮逐漸鬧騰起來,出現了雜亂的聲響,動靜比慶功宴要大上許多。
聽著這些躁動,茯芍終於有了點成婚的實感。
只是她尚不了解,成婚前後,自己的處境會有何不同。
月至中天,在月光最強盛的時刻,陌奚回到了寢宮。
他一身赭色華服,服上環佩琳琅,水色青絲間橫插著茯芍送他的千絲菊簪,從頭到尾都做了精心的打扮。
他立在門外階上,脈脈地笑望著她,「芍兒,我來接你了。」
茯芍回身,就見張清雅絕塵的臉上,赫然以硃砂勾勒出了大片荼蘼花紋。
暗沉的硃砂里摻了大量金粉,在皎皎明月下難辨金紅。
荼蘼淡雅,但以這等染料描摹後,一筆一划淨是殊嬈。
大團繁花自陌奚的額角繞過脊背,又延伸至鱗尾之上,荊條一般將他緊緊勒住,如被紅綢捆綁的一件禮物。
一瓣花尖擦著陌奚的左眼而展,經過眼尾時,拉出一道妖艷的紅痕。
蛇王從不上妝,這是四千餘年來的頭一回。
金燦燦的血色荼蘼晃了茯芍的眼,她一陣恍惚,陡然想起那時陌奚躺在水上,披散著墨發,僝僽迷離問她的那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