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康平帝即將大行,表面眾人都哀傷不已,但事實上,有多少人在心中暗自竊喜,不好說。
滕昭也出現在皇宮裡,他是特意來送康平帝一程的,順便來接他命定的徒弟。
康平帝雖登位二十年,其實都未到知天命之年,只因為在那場妖邪之戰時傷了元氣,這些年雖亦是精心調理,但到底傷了根本,且一直操勞國事,於壽數上,自然不長。
而這一點,康平帝自己其實早已是心中有數,對於即將大行,他表現得很平靜,看到滕昭,還能笑出來。
「你能送我一程,是我的大福氣了。」比實際年齡看上去還要蒼老的康平帝十分欣慰。
滕昭遞出一個玉瓶,道:「這個參丹,乃是用千年人參煉的,也能續一年的命。」
康平帝一怔,隨即搖頭:「不用了,我的身體我心裡最清楚,熬不住了。我當了二十年皇帝,大灃如今亦是繁榮太平,也算是對得起你師父當年所託,沒辜負她當初為這天下組那麼一個厲害的大班子。」
當年秦流西找上來送他一場潑天富貴,他接了,沒幾年就當上了這江山之主,沒有半點拖泥帶水的,確實是潑天富貴,但她同樣說過,這富貴其實有個大窟窿,是盤爛攤子。
事實也如她所言,這富貴漏水著呢,最開始那幾年,他戰戰兢兢的,既要學著怎麼治國,又要想著怎麼把攤子給盤活,可謂殫精竭慮,操碎了心。
無它,只為了不辜負秦流西所託。
是的,後來他想明白了,與其說秦流西把這一場富貴送到他手裡,倒不如說是她把這天下給託付給他,要不然,多的是人讓她選,為何偏偏是他?
萬幸的是,他沒有辜負那人所託。
他可以放心離開了。
他雖然沒接,但滕昭還是把那參丹給放在了他的枕邊,道:「聽說,每個帝王都不願意死的,你不怕死?還有這江山,不怕你的子孫守不住?」
「我累啦。」齊騫布滿皺紋的臉露出一個淡笑:「其實我從頭到尾就沒想過當天下之主,你師父找到我,也是硬著頭皮上,幸好沒丟人。至於這江山,帝皇萬歲萬萬歲,就真的萬歲了嗎?不可能。如同帝皇不可能萬歲一樣,江山又豈會千秋萬代永遠只姓齊?」
齊騫看著龍床的雕花,道:「這江山,能姓齊,自然也能姓別的,我守住了,我的使命就完成了,後代能不能守住,哪是我能左右的?那都是運數。如果齊氏的運數到盡頭了,那就輪不到他來定規則。該教的我都教了,此後這江山如何,就靠後輩啦。」
「你很豁達。」
齊騫道:「要說沒有遺憾也是假的,我唯一的遺憾,就是始終等不到你師父歸來,要是她能送我走,當此生無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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