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處十三年,娘子的一瞥一笑,便是一聲咳嗽,她都能知道是什麼意思,玉藻屈身行禮,放下鐵鉗,不情不願的出去。
這麼多天下來,李秀自然也能感覺到這位近身侍奉女君的這位侍女對自己有所不滿,看著這副情景笑著不說話。
奴僕與奴僕終究還是不同的。
“有什麼可怪罪的,李嫂婦是在為我和林氏操勞,我要是怪罪,豈不就是墨者東郭前往中山途中所遇的狼?”謝寶因邊使眼色讓已經進屋的李秀坐下,邊笑著說了幾句客套話,“快坐下烤烤火,今日可比昨日又冷了。”
李秀先將手裡拿的東西交給女子,隨之退後兩步跪坐下來,把雙手放在炭火上搓了搓:“稟女君,寶華寺那尊如來像的金身已經重塑好,這是此次所造的帳目。”
她原以為這女君是個心思深沉的,可這些日子下來,自己說什麼便是什麼,不見她有半點主見,或是對哪件事有些疑問,但只要恭維嘴甜的隨便說些話也就輕鬆給搪塞過去,倒是整天與那些僕婦老媼交好。
謝寶因接過後,並沒有著急看,只是順手將這卷帳目放在面前的几案上,問了些冬炭與通寶發放的事。
等人走了,玉藻才拿著女紅進屋舍,但也只在外面坐著,內室是主子的地方,除了服侍是不能隨便進去的,她朝里看了幾眼:“我昨日又瞧見她拿了東西回去。”
李秀時常要貪些林氏的東西拿回自己家,品次稍差的明珠或是郗氏剩下的飯菜,諸如此類,這事玉藻無意間碰見過好幾回,為此還不少發牢騷,謝寶因卻只是笑笑,並沒說什麼,她敢拿還不怕別人瞧見,自然是得過誰允許的。
玉藻嘆了口氣,又接著道:“她倒是什麼都要上趕著管,聽說又去夫人那裡為自己丈夫討了份新的差使,女君又幹嘛要任由她作威作福,現在家中管家的是女君,卻去向夫人討。”
說罷,又誠心諫言:“女君再不管管,只怕日後也難以聚起威望。”
“新婦管家,神仙也成沼中人。”謝寶因慢悠悠端起茶盞,把剩下的茶湯倒在炭火上,眸中映出火被水澆滅而升起的煙霧,“我那時剛到林氏不久,家中人事一概不知,如何能接手,獎賞懲戒如何界定,不小心得罪誰,惹誰不高興,日後我又要往何處安身?”
李秀既願意做,自己又何必要去搶。
說破天去,她才是林氏的女君。
玉藻聽到這話,便知道娘子心中有所打算了,心裡這才痛快。
臨近隅中,童官從光德坊的京兆府官署一路沿著丈寬的大街跑回了永樂坊的林府,從邊門進去後,直奔微明院,跑到屋舍外面氣喘吁吁好一會兒,咽下口水潤了潤干到快冒火的嗓子,開口道:“女君。”
誰知道應他的卻是端著碗茶出來的玉藻:“女君讓你喝口茶再說話。”
童官雙手捧過,昂起腦袋,直接往嘴裡灌,不敢讓自己的嘴唇接觸到茶碗,生怕髒了這碗盞,他是外府的奴僕,能進這內院全因自己是貼身侍奉家主的奴僕,怎麼還敢亂用這些器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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