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嫂...”林妙意身子跪的筆直,“不覺得我很軟弱嗎?”
“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堅強。萬物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故堅強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是以強大處下,柔弱處上。”謝寶因撐著几案起身,彎腰去扶她,音如潺潺溪水,“何叫軟弱?”
故意倒在臥床傷上的藥、讓自己病入膏肓是眼前這個少女唯一能做的反抗,同為女子,她又怎能坐視不理,就算這次郗氏來,她也鐵了心的要辦那兩人。
林妙意跪坐在席上,一張素淨的臉埋在雙掌之中,嗚嗚咽咽的開始哭起來,這些深鎖之事...終於有人得知,她恍若解脫,哪怕日後粉身碎骨,也好比這樣過日子的好。
“六歲.....”她哭的斷斷續續,話也說的斷斷續續,“六...歲...那年...”
六歲那年,大人林勉出喪,郗氏將她交給吳老媼照顧,吳老媼又將她交給自己弱冠之年的兒子,一路下來尚未開蒙的她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往後每年都會有一兩次那樣的事,或是在家宴上,或是外出時,日益長成的她也漸漸懂得了,那是什麼。
於是她從此少出自己屋舍,家宴能避則避,後來不知吳老媼在郗氏面前說了她什麼,郗氏也因此不再喜歡自己,她那處屋舍再無人問津,林氏是吳老媼姑婦管著,他也來去自如。
後來李秀知道,將氣全撒在她身上,開始縮減她的吃穿用度。
她十四歲時,終於長大,那人更是得寸進尺,想要進一步的侵犯,好在他大人過身,需要回去守孝三載。
前些日子,她得知李秀的安排,便知道自己的噩夢又要開始,那日支開周乳媼也皆是因為這人要來,這等關乎名聲的事情,她不敢...不敢讓任何人知曉。
那人就是以此為要挾,逼迫著她,如果這次他破罐子破摔的在長嫂面前說出來了,她的名聲就毀了,她該要怎麼辦。
謝寶因輕輕撫著女子的背,一下又一下,眸中閃爍著星星火光,這寥寥幾字,是一個少女長達十一年的無奈與痛苦,掙扎與絕望。
斷木鳥成雙飛進長樂巷林氏,停在一顆菩提樹上,只聞啄木聲。
東堂,兩個侍女擺了張坐席在廊下,又將手裡的狐皮仔細鋪在用以倚靠後背的憑几上,女子跨進堂內,高髻上的步搖慢慢晃,安步走過眾人,邁上台階,屈身跪坐,玉藻則立即上前那支簪釵遞來給她。
“奴僕賊偷家主,不論價物幾何,皆笞百,若賊偷家主的母親及妻子,再笞百。”謝寶因把玩著墜下的金蟾蜍,抬目朝下望去,“何況這還是陛下所賜妝奩,李嫂婦真是活得糊塗。”
妝奩是母家所贈女子用來傍身,不屬夫家之物,賊偷妝奩,猶如潛入他府行盜竊之事。
有了上次寶華寺帳目的事,李秀這次學了些聰明,不再輕易張口。
謝寶因本也不需一塊魚肉開口說些什麼,當下便道:“先剁五指,後笞兩百,再移交官府。”
疏議賊盜律規定:如夜無故入人家者笞百,家主人發覺後,立時殺死勿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