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衛察覺到事情的嚴重,進殿還來不及行禮,話就已經出口:“陛下,太子戴孝入宮來了。”
李璋不急不慢地看完手上文書,掃向案前的人,淡淡應了聲:“不准攔他,我倒要看看這個逆子又要做些什麼。”
天子有令,蘭台宮各處的宮衛、舍人都不敢有所阻攔,低頭行禮退避一旁,任由這位太子行走。
望著這座三層殿基的殿宇,李乙踩上石階,一步一步往最高處走,十六年前,他看著李璋走上去時,便在心裡想,這裡有什麼好,值得眾叛親離也要來,可當他以太子身份執劍親手殺死惡言侮辱生母之人的時候,體會到了擁有生殺奪予的快感,開始想自己終有一天也要到這最高處。
只是,李璋不容他。
站在含光殿外,李乙行稽禮:“李乙謁見陛下。”
殿室主人冷哼一聲:“進來吧。”
李璋擱置下文書,抬頭打量著這位兒子,想到竟是日後他百年,也算提前看到子孫為自己戴孝的模樣。
他收回視線,直接開門見山,不願意再彎繞演戲:“太子知不知道喪服入殿,儲君戴孝是什麼意思。”
李乙:“知道。”
李璋:“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犯。”
“七月初七是姑母的忌日,我上月去給姑母做法會的時候,遇到了姑母的御侍朱玉,她親自寫下血書,說出了當年的真相。”李乙從腰間拿出一方染血的粗麻布,雙手虎口自中間往兩邊抹開,高舉頭頂,奉上,“字字泣血,句句錐心,臣希望陛下能肅清往事,讓安福公主黃泉安魂。”
沒有天子的號令,舍人不敢去接,直到天子瞥了他一眼,才碎步上前,從太子手中接過血書,再呈給把整個身子都靠在憑几上的人。
李璋展開,隻字不漏的全部看過,最後實在是不忍心再看,閉眼放下:“《天元律》所定,案發十五年不追。”
他睜眼,看著太子:“要是追,必須是兒女丈夫親訴。”
李乙和天子對視,屈膝跪下,身骨依舊不彎:“律法既然需要,那李乙就是安福公主的兒子。”
李璋擲聲重申:“你是太子!”
李乙不禁失笑,這十載來,李毓得聖眷,勢頭漸盛,都是天子給的,東宮早就依舊準備掃榻讓賢了,竟然還能從天子口中聽到一句自己是太子。
“臣在幼時身染惡疾,性命垂危,是安福公主四處奔波,為臣尋到良藥,才爭取到生機,哀獻皇后嘗命臣‘你命因姑母所活,你應喚其為母’,現在姑母無兒無女,在黃泉中蒼涼度日,受盡苦楚,有苦無人給申,臣豈能旁觀,豈能愧對哀獻皇后的諄諄不倦。”
“不過陛下日理萬機,自然不知道這種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