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業綏用餘光掃了眼,將雙手置於炭火之上:“現在是什麼時候。”
把文書放在几案上後, 童官後退幾步,跪坐在不遠處:“已經臨近日正, 應該是隅中時分了吧。”
隅中, 朝會也應該結束了。
手掌烤熱後, 林業綏只撿起其中一封文書展開來看, 冷冷淡淡的看了幾眼, 慢條斯理的疊回原樣,扔進了炭盆中。
火舌躥起,所帶的火星子,引他一陣咳嗽。
六日前的朝會上,御史中丞當場彈劾太子既然已經自願成為安福公主的嗣子,絕對不能再穩坐東宮之位,同時還翻出太子昔日提劍殺人之事,但是天子置之不理,御史中丞就連續五日都上書彈劾。
今天再開朝會,他還是咬住太子不肯放。
很少在臣工面前表露出自己不悅的天子,斂起和顏悅色,當場冷聲斥道:“太子說他不是朕的兒子,他就不是了?”
僅憑哀獻皇后當日的一句話,不經天子知曉和同意,也沒有宗正.寺的過繼文書,皇室族譜上面也沒有做過任何的更改,就連當日在含光殿中,曾經親耳聽過天子說的鄭戎也早就已經死了。
現在憑的就僅僅是太子的一句話,但是天子才是君,是父,太子只是臣、是子,臣子怎麼能夠越過君父去,只要天子不認,太子說的一切都可以作廢不算。
素來嘴裡不饒人的御史中丞就那麼站在含光殿裡,被天子一句話就堵到說不出話來,他彈劾這件事,就是在說天子需要聽從太子的話...犯了大不敬。
要是他就此作罷,天子就還是寬仁慈愛的陛下,要是他不依不饒,天子依法治國,按照十惡罪處置,誰又敢置喙。
裴敬搏剛從含元殿出來,就把朝會發生的事情繪聲繪色的寫下,混在文書里,一起送來長樂巷,文末還給了句批語:御史中丞骨頭雖硬,卻也惜命,遠不及吾族弟。
林業綏看後,笑而不語。
硬?不過是趨炎附勢之人而已,要不然三族子弟,御史台怎麼就無人敢彈劾一句,他既然設下這個局,就絕不讓旁人來左右局勢。
藤紙燃盡後,看見灰燼浮起,童官趕緊爬起來,用瓢舀水往炭盆里灑去。
沒有多久,屋舍外面突然進來一個侍女,好像是有話要稟,誰知家主先出聲:“你們大奶奶哪去了?”
侍女答道:“江淮郡王身邊的女官前來拜謁,女君前去接待,走前命我跟家主說一聲。”
林業綏望著火炭,不言。
博陵林氏與其素來沒有任何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