媵婢執匜舀水,緩緩澆注而下:“聽聞是要去家廟居住。”
謝寶因蹙眉,雙手遠離漆皿:“為何。”
媵婢也跟著放下匜,伏低身體,再奉上手巾,搖頭稟道:“此乃家主所命令,婢也不知。”
謝寶因拭乾手心的水跡,決心已下:“命郎君的僕從前來,我有事要問。”
前幾日她剛與婦人議完阿兕姊弟的事,今日便突然要遷居,在緲山男子又說只要三日之內能離開建鄴,天下任她行。
他所謀的到底為何?究竟是讓她重新選擇,還是用孩子來脅迫她寸步難行。
然而瀕臨絕境,她亦能摒棄所有,隻身逃離。
遵林業綏命令隨侍女子的童官又再遵女主之命入室內,聽到女子所詢問的事情,末節也毫無隱瞞的說出:“女君生產當日,奴僕悉數未歸,家主命我前去追查,最後查到是郗女郎命隨侍聘人為之,欲謀殺女君,隨即家主就令夫人代書尺牘告知高平郗氏,若想要保全氏族、子弟仕宦,便需以郗女郎性命來表其誠心。夫人也因此事觸怒家主,所以下令遷居家廟。”
謝寶因神思頃刻恍然,驚愕失色。
日漸黃昏時,林業綏歸來。
郗氏也已遷居家廟。
於室內哺乳林真愨的謝寶因聽見奴僕往來中庭與主居室的聲音,內心再也不能清靜,究其根源就在那名僕從後面趁她驚愕之際,不管不顧的言語。
“家主前往西南處置政務時,身體損傷不止,昔年未愈的舊疾也重新發作,但仍不知休息,日夜運籌才於季夏趕回建鄴,後在途中又因馳馬顛簸以致傷情加重,被迫在陵水驛看醫,隨即女君產子艱難的消息傳來,再次吐血,歸家見女君無恙才安心,然始終咳血,調養三月的身體,在前幾日更是忽然反覆。”
前幾日..初二。
謝寶因的思慮漸重。
沐浴完畢,林業綏從浴室走出,沉默著將頭髮擦乾後,又去北壁更衣,隨後在坐榻分膝踞坐,靜思起今日的事來。
直到木屐聲在室內響起,他抬頭擰眉,警備的看去。
很快眉宇又放鬆下來。
謝寶因穿著素紗衣裾,青絲未高束,而是在身後挽著垂髻,又佩以兩股玉釵,靜立或翩翩,皆為美好婉然貌。
而林業綏的氣息也在不動聲色的變沉。
他不知道如果女子真的選擇要離開,內心的慾念究竟會致使自己做到何種地步,既想她快樂無憂,又想將她獨自占有,囚為禁臠。
謝寶因端著湯藥前來,一眼就望見散發坐於窗牗坐榻上的男子,黑髮玄衣,比起白日也越發病弱。
她屈膝把漆碗放下:“咳血並非小疾,平日要注意保養。”
林業綏看了女子半刻,似有些意外,而後他端起湯藥,唇角勾起抹淺笑來,語氣平和:“如今已經無恙,只是幾滴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