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自四月除喪以來,婦人就常常入她夢裡,或是因為婦人在臨終時還想再出遊一次,所以夢中景況多是原野。
她不知道這次又會夢多久。
婦人危坐席上,輕輕拍了拍謝寶因的手臂,諄諄教導她們姊妹:“三月而胎,你此胎不易,要小心注意。九州名山大川我已經遊歷完,等下就要去西王母的崑崙山了,惟獨你小妹我始終難以放心,你們姊妹要互相扶助。”
謝絮因不解,又不滿:“阿娘此去崑崙又不是不回來了。”
謝寶因卻忽然悲哭起來,咬著唇不讓自己出聲,而後又用力點頭。
夢,要結束了。
最後,一隻寬厚的大掌安撫了她。
林業綏從榻上坐起,望著在夢裡低聲嗚咽的妻子,淚痕一直延至長頸,散著幽香的黑髮也被泛著水光。
他俯身,伸手認真拭去那些燙手的水珠,而後再輕拍著妻子薄薄的脊背。
被大掌漸漸安撫的謝寶因從夢中睜開眼,眼眸微微一抬,對上男子平靜溫柔的目光,隨即直接撲進他懷中,張開手環抱其瘦勁有力的窄腰。
見她不管不顧的直接撞上來,林業綏無奈輕嘆,同時用手護住有孕三月的妻子:“小心。”
謝寶因雙手又得寸進尺的摟住他脖子,兩人交頸,她輕輕蹭了蹭。
被帶著彎腰俯身的林業綏微怔,然後攬住女子細腰,就此姿勢將在自己身下的她托起,耐心的撫其雲鬢:“又夢見范夫人了?”
謝寶因兩腿因此分開,坐於男子大腿處,吸著鼻子頷首:“阿娘說她要去崑崙山找西王母,我與三姊大約也不會再夢見了。”
上月仲秋,遠在外郡的謝絮因與自己通過尺牘,原來三姊也常常夢見逝去的阿娘,但與之不同的是,在三姊的夢中,婦人並非是獨自遊樂於九州名山之間,而是與她們一起。
林業綏知道這並非全部。
他眼瞼半垂,在妻子前面剛被眼淚滋潤過的唇上輾轉重碾,然後沉聲:“只有這樣?”
謝寶因迷茫應對著男子毫無感情的親吻。
林業綏停住,緩緩撩起眼皮,笑著循循善誘:“我見幼福夢中忽然摸腹。”
謝寶因黑睫耷下:“阿娘..說我此胎不易,要我小心注意。”
聽到這話,林業綏撫弄的動作滯頓,喉結一滾。
謝寶因將夢中的事情如實告知是不想對他有所隱瞞,但在見到男子逐漸幽深的漆眸,語氣當下嚴肅道:“不准說不要這個孩子。”
林業綏心中所想被洞悉,他眸中的陰晦散去,自胸腔內發出一聲悶笑:“幼福竟已如此了解我。”
謝寶因的聲音也隨之平緩:“這個孩子既是我們共同商量要的,也是我們使其成胎,那便不能輕易放棄,於孩子而言亦不公平,何況這只是一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