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工期期艾艾,最後推出與水利有直接關係的都水使者,只見他戰戰慄栗的正立行禮:“還未曾下達,都在等林僕射前來穩定大局。”
林業綏擰起劍眉,積攢的怒氣似乎當下就要釋出,但男子轉瞬又凝氣注視著沙盤,順著陵江看下去,當機立斷的冷聲道:“迅速遣人快馬前去三原、宜壽兩郡,命令靈渠、長陵渠關閉堤防,暫不再分引陵江。”
政令剛從口出,尚書左丞就已出言反對:“此法絕對不可,暴雨終日不休,江水盈滿,倘若再停止分引陵江,其上游地區必然遭受水患。”
林業綏不徐不疾的抬眼,聲音凜冽似雨雪:“上游所修靈渠在癸酉就已經開始分引江水,即使此時不分引,上游兩渠完全能夠承擔,而待下游百姓全部疏散,再行分引,又有何不可?你我皆出身士族,不要以為我不知道左丞心中所想所思是什麼,百姓不救,徒生流民,那時別說田舍,就連你的氏族都要淪為天子之怒下的一抹血。”
上游郡縣皆是士族之地,平時常阻斷水流,使下游田舍常常無水灌溉,僅夠飽腹所用,氣候剛有妖異之象起,兩渠就迅速開始分引陵江,惟恐對其利益有所損害。
此時依然還有疾風暴雨,他們當然不願。
陽堰有所問題,工部之人又怎會不知道何為最有效的措施,拖延如此之久,遲遲不做決策,無非就是捨不得家族利益。
在此考量之下,萬民又算什麼。
他笑了下,漠然道:“陽堰新修,第一次在水患中用於分流,而被洪水輕易毀壞,昔年參與陽渠修建工事之人都逃不掉被追責,等暴雨過去,陛下為平萬民之怒,必然要親自詢問此事,那時百姓每死一個,作物每毀一分,屋舍每倒一間,諸公的壽數便要少一載,不知諸公又有多少壽數可抵。”
眾人聞言,皆屏息低頭,不敢再看男子。
工事耗財巨大,湯湯洪流不過是禍患其一,數年難遇,修建陽渠多為使下游百姓安心,所以他們皆因此而牟利。
歸屬於渭城謝氏權勢的尚書左丞依然十分頑固:“但謝僕射還不曾來,而尚書台的政令需左右僕射與左右丞共同會議。”
不動聲色的收回視線後,林業綏恍若無聞的繼續命令眾人:“再派京邑四周治下的所有人前去救援。”
眾人稟命,前去施行政令。
尚書左丞見狀,終於意識到謝氏權勢的流失,為此他不甘,仍要為此一搏,隨後跪倒在地:“尚書台不是林僕射一人的,崔右丞、王尚書,你們為何都不言語?難道就眼看著他朝綱獨斷?”
林業綏淡淡瞥了一眼,然後眼皮又重新耷拉下來,望向沙盤,任由黃耳亂吠,注意已然盡數放在此次京邑的水患之中。
突然被高聲大喚的兩人聞見,迅速與其割席分坐,惟恐有無妄之災在身:“還請左丞勿要胡言,林僕射為左為尊,綜理國政,不僅有權獨自處理尚書台政事,何況水患已經如此急迫,左丞難道不懂何為事急從權。”
左丞無言能對,然後憤而拂袖,繼續跪在這裡,誓死不願起來,要令眾人看清男子的卑劣,但為水患一事,尚書台熙熙攘攘,已然不能注意其他事情,而他則淪為眾人笑話,最後欲起而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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