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前開敞,玉藻望著在樂舞以占卜的巫祝,欲言又止。
而謝寶因手肘撐在幾面,側臥著以手支頭,望著這些取悅鬼神先祖的樂舞,又入詭譎的夢幻間。
她看到了外大母、阿娘與阿翁。
樂停的時候。
巫祝停止悅舞,拿著龜甲去熏爐前跪坐,將其於烈火之上灼炙。
俄頃。
巫祝起身,把龜甲敬獻給女子:“謝夫人,已卜好。”
謝寶因專心致志的看著龜甲上的裂紋,如往常那樣的詢問:“卜意如何?”
巫祝笑答:“為吉。”
謝寶因依然不放心,抬頭追問:“那我的孩子是否安全?”
鄭太后雖然是以南康公主的繼嗣為名將她的孩子給奪走,但其心計莫測,惟恐是欲藉此時機殺之。
畢竟昔年要她出適博陵林氏的是婦人,最後怨恨她的亦是婦人。
巫祝觀了眼裂紋,很快應答:“謝夫人不必憂心,今日之卜也顯示小郎君很好。”
謝寶因安心而笑:“那就好。”
巫祝知道這位夫人的鬱結,見她容貌美麗,出身豪門巨室,又有親生子女,終究可憐,為此而開導:“鬼神或可解謝夫人所疑所惑,但夫人的悲痛依舊還在,若要其消散,惟有直面它。”
聞見婦人的憐憫之音,謝寶因笑著搖頭:“那他呢?”
巫祝被問住,看了龜甲許久也難以說出一言,最後語氣不太確定的言道:“林令公..也尚安。”
尚。
即未必。
玉藻率先明白,恐女子再憂思,迅速朝婦人行了一禮:“多謝巫祝,占卜費力,請先去休息用食。”
有人援助,巫祝當下就伏拜離開。
謝寶因也只是看著婦人離去,或是還未解其意,或是知而不言,不願發難於人。
憂心女子的玉藻則繼續每日的諫言:“女君,巫祝之事不宜日日占卜。”
自從三月產子,女子在醒寤之後,並未有過悲痛相思,先是終日不言,而後就遣人從荊地請來巫祝在家中興占卜之事。
每日一卜,以詢鬼神。
謝寶因笑了笑:“其實我何嘗不知道此間種種都是虛幻,但你又何曾知道我所痛,我經歷失子之痛,無人能言,即使告知外人,他們也不曾躬身感受,又如何來體會我、安撫我,而你是我隨侍,你知道我悲痛,但又何曾知道這痛有多深,所以不要再為此事多言。”
笑意淡下以後,她露出眸底血肉模糊的傷痛:“只要能讓我遠離痛苦,巫祝也好,鬼神也好。”
玉藻唯唯行禮以示僭越,隨後取來湯藥,扶持起女子。
謝寶因離開漆幾,重新端正跽坐,將黑褐色的湯藥以及碗底所沉藥石末一併飲盡。
隨後,林圓韞、林真愨來到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