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諫之指尖輕扣在桌案上,面上沒什麼顏色,只壓著眉睨她。
攖寧權當他聽得認真 ,再接再厲道:「今日雅集上,六皇子妃幫了好大的忙,才沒讓我出醜給晉王府丟人。況且,藉此機會讓六皇子不能翻身,也算給你自己掃清障礙啦。」
宋諫之聽到這話有了反應,搭在案上的手反過來沖攖寧招了兩下,招貓逗狗似的。
攖寧無知無覺的往前湊,結果被人一把擒住了下巴,軟嘟嘟的頰肉順著少年的指縫露出來。
攖寧尋思不明白他對把自己捏成鴨子嘴有什麼執念,可是眼下有事相求,她自覺是個頂頂大度的人,才懶得與這種小心眼兒的人計較。
只見宋諫之嘴角勾起一個不甚明顯的弧度,細細端詳著她的臉,反問道:「他憑什麼本事擋本王的路?」
攖寧眨眨眼,回想了一下六皇子的所作所為,不得不承認,他說的對。連她攖小寧這般才能出眾、智勇無雙的瀘溪一霸,都被他耍得團團轉,六皇子那個蠢直莽撞的德行,更不用說了。
「王爺的才智,世無其二,自然是沒有人能擋你路的,」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攖寧奉承完抿了抿嘴唇,扒拉乾淨了腦袋裡的每個角落,最後乾巴巴的跟上一句:「六皇子妃的侍女說,六皇子被圈禁之後更加變本加厲……說起來,也和我們有些關係。」
她毫不客氣的把這個活閻王跟自己綁到了一根麻繩上。
本來嘛,她只是個被推出來演戲的皮影小人,晉王才是罪魁禍首。
宋諫之眉眼冷淡,毫不在意:「那又如何?是本王摁著他手打的人?」
攖寧臉被捏的發紅,她呆愣愣的看著晉王,少年微側著臉,側顏線條分明如水墨山景,深目、高鼻,再往下是兩片胭紅薄唇,紅白分明的艷色。
聽阿耶說,嘴唇薄的人,不僅無情,心還格外硬。
「不是。」攖寧漸漸回過味兒來,本應該把話說得更漂亮些,可她想起趙氏的謹慎小心,心裡難受,便垂下眼不說話了。
她那點心事在宋諫之面前跟透明的沒什麼兩樣。
先是一直躲著自己,現下有事相求就眼巴巴的來了,求不成又要暗暗使脾氣,當他是個沒脾氣的死人?
宋諫之微蹙著眉,眼神擒著面前的鋸嘴葫蘆,手上力道加重了,氣極反笑,譏誚的刺了她一句:「我逼你過來求我的?自己來求人,現在做出這張臉來給誰看?」
攖寧嘴被捏扁了,她就用那可笑的鴨子嘴小聲說:「我表家阿姊是因為這個去世的。」
她聲音還算平靜,只是固執的垂著眼不肯看他:「她那個夫君酒後便打人,最嚴重的一次阿姊半月下不了床,後來她鼓起勇氣提了和離,險些鬧上公堂,她夫族怕事情鬧大不好收場,誣陷阿姊與下人私通,把她沉了塘。」
宋諫之幽深的目光掃在她臉上,她卻蔫到連警惕的心思都提不起來。眸中的光都暗下來,兀自說道:「我阿姊再端莊嫻靜不過了,我幼時去家宴,能吃到兩份糕,一份自己的,一份她給的。和離是她這輩子做過最出格的事情。」
攖寧幼時愛跟著阿耶往戲園子跑,戲折聽過百八十本,篇篇講的都是善惡到頭終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