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諫之懶得再跟這個聽不懂話的小蠢貨講理,捏著她一雙腕子交到明笙手裡,轉身欲走,身後人一屁股坐到地上,又抱著他的腿不肯撒手了。
一張冷清的美人面先是被雨水衝過,現下又被淚水洗了一遍,白玉似的反光。她半張臉都貼在宋諫之腿上,露出點軟嫩的頰肉,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要讓她去上刑。
攖寧十八般撒嬌武藝盡數使上了,一個人生出了七嘴八舌的效果,嘴裡喋喋不休的說著什麼「夫君不要寧寧了」「寧寧聽話,寧寧最聽話了」。
宋諫之緊咬了下牙根,提溜著土撥鼠的後領子把她拎起來,和攖寧臉差不多大小的手包住了她小半張臉,捏著她尖尖的下巴,神色瞧上去絲毫不動容:「再敢窩裡橫,就真把你扔了。」
「不要,不要,」攖寧扒著他的胳膊急的小聲嚷嚷:「不能不要寧寧。」
宋諫之長眉微挑,像聽了什麼笑話似的看她:「怎麼不能?」
攖寧支支吾吾說不出個一二三,眼裡包不住的金豆子撲簌簌往下掉,這一天簡直要把前半輩子沒流過的眼淚一次補齊了。
她哭得面上泛出粉意,一雙圓溜溜的眼睛裡滿是依賴和無助,下眼瞼紅紅的,頭頂那個不成樣的發髻幾乎是綴在腦後了,活像街邊被主人扔掉的小野貓。
她不知道窩裡橫是什麼意思,不知道眼前人是自己清醒時避之不及的活閻王,也不知道他平日對自己有多惡劣。她睜開眼看見的就是宋諫之,雖然這人對她時好時壞,也總比自己孤零零的呆著要強。
攖寧額間一撮亂糟糟的發絲上墜下一顆水珠,滴進她眼睛裡,她眨巴眨巴眼,忍住了不自覺的淚珠,不屈不撓的看著她「夫君」。
宋諫之深深地望著她的眸子,最後輕嘆了一口氣。
「你老實去沐浴,就不扔你。」
攖寧半信半疑的鬆開了手,抽抽鼻子,一步三回頭的跟著明笙去了內室。
「啪嗒」一下關門聲傳來,明笙沒拽住她,只見少女可憐兮兮的扒在屏風上,探出小半個身子往外看。
外間的屋裡已經沒了人影。
明笙怕她再掉金豆子,忙不迭的勸慰:「小姐聽話,咱們先沐浴,不然會染上風寒的。」
攖寧一雙小手緊巴巴地抻住自個衣袖,留下一路濕淋淋的水跡,跟明笙泡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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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諫之外袍被攖寧沾了個透,他沐浴完出來簡單理了下帳本和定國工送來的往年卷宗,倒頭回屋時,便瞧見了在塌邊坐著的小蠢貨。
她只穿著白色的褻衣,頭髮擦得已幹了大半,毛絨絨的披在肩上,額頂兩根不聽話的頭髮支愣著,和它主人一樣不安分。
她一隻手拿著根糖葫蘆,一隻手拿著個兔兒爺,懷裡還抱著那垛心心念念的冰糖葫蘆,盤著腿坐在塌底的毯子上,自己跟自己玩的不亦樂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