攖寧背過那七八本的私鹽帳簿,鹽場所賺幾何,沒人比她更清楚。
可她早就將帳簿默抄了下來,宋諫之難道沒有交給皇上嗎?
攖寧不知道自己的心慌從何而來,就像她不知道昨晚沒人折騰自己,為何反而更睡不著了一樣。
但她給自己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雖然宋諫之壞的淌黑水,但她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蒙冤。
她攖小寧向來是黑白分明的性子。
想到這裡,她定了定神,倔頭倔腦的看向鄒瑩,言之鑿鑿道:「他是被冤枉的。」
「我能入宮去見他一面嗎?我有證據,人證、物證都有,我能證明他的清白。」
她的眼神格外認真,瞳仁里是一點倔強的光。
鄒瑩少見得愣了一下。
她與攖寧認識的時日雖短,但也算相熟。
攖寧脾氣好、不擰巴,說話直但不莽撞,總能考慮到旁人的感受,就像她方才有事相問也會先給自己想好退路,又有皇城裡罕見的純真。鄒瑩初時只是因為自家王爺和晉王殿下走得近,才願意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幫攖寧說兩句圓場話。
後來才是真心愿意同她親近。
鄒瑩出身好,但家中規矩森嚴,一行一動皆有要求,嫁與賢王后更是小心,攖寧鮮活的令她心中生羨。
但她也能看出來,攖寧對著門親事不甚在意。宮宴上看她和晉王相處,像被薅了後頸的貓兒,話都不敢多說一句。
不過倒也正常,晉王的名聲委實不大好,雖然生得一副好皮囊,又有赫赫戰功在身,但在朝中樹敵太多,又不是個能憐香惜玉的性子。姜太傅還擔著太子之師的身份,姜家女嫁到晉王府,處境不可謂不尷尬。
不知兩人在瀘州個把月經歷什麼,竟讓攖寧對晉王的事兒格外上心起來。
可如今的形勢,怎是她們能左右的?
鄒瑩暗暗咬住了下唇,手中的帕子絞緊了,沉吟道:「攖寧,你既喚我一聲姐姐,有些話我不能不說。」
攖寧結結實實點了兩下頭,示意她繼續講。
「你手裡的證據,可能沒那麼重要,」鄒瑩輕輕嘆了口氣:「晉王即便真做了這些事,但他到底是皇子,斷不會有性命之憂。可你不同,你若不摻和到這件事裡,還能藉機和…和他劃清關係,你若摻和進來,就是徹底同他綁在一條船上了。」
鄒瑩為人處世慣來穩妥,極少說這般出格的話,簡直是攛掇著攖寧明哲保身,日後找機會與晉王和離了。
她說完先是舒了口氣,隨後看向攖寧,補充道:「我怕你日後後悔,到時候就來不及了。」
「我……」攖寧剛說了一個字,又抿起嘴。
她默默從桌上拿了塊藕粉糕,低頭盯著自己的鞋尖,一邊吃一邊小聲道:「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被人冤枉。」
她後知後覺的想起了徐彥珩的那封信,還有宋諫之那句輕佻卻篤定的應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