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歌便點點頭,讓梨蕊與她系帶子。她自把黑紗拉下來,和英華對看嬉笑。梨蕊小心戴好帽子,三個手牽著手下車打量四周,卻是在一個車馬店門口。四周人來人往,似他們這般女眷戴帷帽出來逛的,聽講話口音都是外地人。李知遠安排好了人手看馬車,便道:「走罷,綢緞鋪子脂粉頭花鋪子都在另一條街上,莫叫這裡的氣味熏著了。」
李知遠在前頭帶路,一路上又是要攔著瘋跑的孩子,又要叫妹子們小心馬車,忙得恨不能再長出幾雙手來。看著李公子的忙碌背影,梨蕊便想到自家的二少帶著她上街,從來都是一個人走在前頭,讓她和英華手拉著手慢走的,她便覺得這位李公子和自家二少爺比,婆婆媽媽的有些過了。
芳歌卻是疑惑,哥哥幾時變得這般體貼了?
唯有英華,被人鞍前馬後這樣服侍,心裡美得好像才偷到魚的小花貓。
李王家兩回到富春不過一個月,李公子在縣城算得生面孔,帶著幾個姑娘逛,甚是引人注目,便有幾個浪蕩子弟遠遠近近的跟著後面。
芳歌但說得某物尚好,李大公子便摸出錢鈔來買下。英華因富春的東西樣樣都比京城便宜,料子的質地花樣也差不哪裡去,但有看中的,或是梨蕊多摸一兩遍的物件兒,也都買下
。是以逛到一個大首飾鋪里,跟在小姐們後面的家人手裡都提著幾隻大包袱,便是梨蕊,也提著一小籃瓶瓶罐罐。
首飾鋪子門檻兒高,等閒無人來逛。大門進去便是一架鐵畫屏風,裡頭空蕩蕩的只有幾個店伙。芳歌因裡頭無人,便把帷帽兒摘下來,笑道:「實在氣悶,我也鬆口氣。」
早有眼尖的夥計奉著空托盤過來接帽子。英華也嫌氣悶就把帽子摘下。店堂里多了兩位嬌滴滴的少女,夥計們已是屏住了呼吸,不敢大聲講話。
芳歌渾然不覺,對著英華說:「我要買幾頂冠子,你呢?」
「我出京時,在大相國寺後廊上買了好幾頂,」英華抿著嘴兒笑道:「我倒想買幾枝南邊式樣的釵子,只要式樣還使得,銀的木頭的都使得。」
掌柜的早將一排盒子排在桌上,與芳歌看冠子。又有店伙捧出一隻大匣與英華看木釵。梨蕊便將手裡提著的小籃交到站在門邊的管家手裡。她只在門邊一晃,便教蹲在對麵茶館裡的幾個浪蕩子看見了,便有兩個膽大的跟上貼在屏風縫裡偷看。這一看可不得見,那兩個戴帷帽的女子解下帽子,活脫脫是兩個嫩得掐得出水來的美人兒,一個個子高些的,端莊俏麗兼有之,低著頭專心挑釵子。一個個子矮些的,圓潤明艷,歪著頭和掌柜的說話,嬌憨可人。
說起來曲江還有個踏月行歌的風俗。小戶人家青年男女到了年紀,不消得媒人行走,三元佳節出來望月,若是彼此相中了,便尋個僻靜地方對坐閒話,唱幾支山歌叫人曉得他兩個有意,便有好事人撞過去,女的回家便備嫁妝,男的自去備聘禮。如今雖然中等以上的人家不大肯放女兒出來踏月,然風俗尚在,若是哪家小姐跑去出和人家唱山歌叫人撞見了,也只有隨俗嫁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