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耀宗離家日久,原就掛念家人,問店裡夥計討了盆洗臉水,略把臉揩揩,真箇和李知遠一同回家。
兒子回來,柳夫人又是歡喜又是煩惱,喜的是兒子一聽有事就來家,到底是和她貼心才會如此,煩惱的是耀宗脾氣太暴燥,怕他惹事。她一邊叫人去稟報王翰林知道,一邊扯著兒子問:「不是寫信叫你不要來?你回來也罷了,怎麼不早些送信回來?路上平安否?」
「平安。」王耀宗當著李知遠的面被柳夫人當小孩子一樣拉來扯去,甚是不好意思。可是落到柳夫人手裡他又不敢掙扎,老老實實回答完繼母的問話,黑臉已是紅得發紫。
休看裡頭那兩位母慈子孝,久別重逢情狀感人又可笑,李知遠自認要是膽敢笑出聲來,老的咳一聲他就要打個哆嗦,小的拳頭掄起來他連還手都不能的。是以他只扭著頭看樑上掛著的一盞羊角燈,看得認真極了。
王翰林正和劉大人在書房吃晚飯呢,聽老田媽來稟二兒子來家,心裡也是快活,藉口更衣走到夫人內院來,隔著窗子看見耀宗能說能動手足俱全,他就安心,對張口要喊的李知遠擺擺手,又到前頭去了。
泰山的意思是叫李知遠不要說他來過了,李知遠可不敢不說,老老實實蹭到柳夫人身邊,說:「師母,先生方才來過了,從窗眼裡張了一眼二哥,沖學生擺擺手又走了。」
柳氏笑罵:「這個倔老頭,生怕兒子曉得他是疼愛兒子的。」她老人家這一向待李知遠親熱極了,連客氣話都不講,一手扯著兒子,一手扯著女婿到桌邊坐下,一疊聲叫傳飯。
王耀宗不敢說在外頭吃過了,李知遠更不敢說在外頭吃飽了,兩個盡力一飽。吃完飯耀宗要去看妹子,李知遠可憐巴巴地看著耀宗,指望二舅哥喊他同去。
李知遠的心思王耀宗一清二楚,他偏裝不知,衝著李知遠嘿嘿一笑,還要故意甩一甩袖子,繞過柳夫人身後的屏風進內院去了。
柳夫人心裡也清楚李知遠這小子一天幾趟的跑,一小半是要王翰林心裡好過,一大半還是為英華來的,不過英華傷處尷尬,李知遠就是未婚夫也不好叫他進內室探望,所以她一直裝不知。今日耀宗又故意逗他,她樂的要死又非得板著臉不可,實在是一本正經受不了,忙道:「聽講今日起城裡宵禁,你前頭使個人回家說一聲,今晚在八郎那裡歇罷。回頭我叫你二哥到那院找你們去,你們哥幾個許久不見,好好說一夜話。」
李知遠諾諾,出來到前頭尋了個相熟的管家回家捎信,一轉身就看見王大少耀祖站在一根柱子後頭又是跺腳,又是沖他招手。
「大哥。」李知遠走過去給耀祖唱了個喏,再無別話好說。
「耀宗回來了?」耀祖咳了幾聲,有氣無力的說:「我這一向都病著,也不曾找你們兩個說話,你到我屋裡坐一會,再喊他來,我有話要問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