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種她對讀書人的羨慕,這樣的羨慕與渴望不僅僅存在於同齡人之間,甚至就這樣隱藏在父母對孩子無言的愛護中,更是千百年來這千千萬萬的底層苦力都曾期盼過的。
似乎在這一刻,陳庚望才意識到原來她也是嚮往那些能讀書識字的人的,原來他眼中孩子們教她識字不是胡鬧著玩兒,那對她而言是不同的。
直至她口中的那壞傢伙不滿他娘忽視了他,兩條亂動的小腿提醒她斂了心神,重新露出那溫和的笑容又恢復成一個母親的樣子。
愈發靠近的腳步聲也提醒著窗外的人,故作平常走進了茅房。
人剛打裡頭往出走,就聽到那婦人問兩個孩子,「你爹可出門了?」
「沒——」
話沒說完,陳庚望就踏出了腳,露了面。
「有事?」
「沒。」
這樣短的兩句話乾巴巴的結束,男人仍舊坐在了床邊的椅子上,那方才還抬著頭的婦人已經俯下了身子,一條胳膊護著在床上玩鬧的孩子,另一手輕輕搖起了蒲扇。
雖說入了秋,可夜裡還是熱的很,人在院子裡躺了會兒,等涼氣一上來也就進了屋。
安頓好孩子們,宋慧娟邊拉帳子邊問道,「那鉛筆本子咋個賣的哩?」
這話一問出口,那剛躺到床上閉了眼的男人就皺著眉頭睜開了眼,「甚?」
聽出那不耐的語氣,坐在床沿邊上的宋慧娟還是沒有回過頭,手上不停,「可貴不貴?以後用的地方多了,還得接著攢錢哩。」
「哼!」聽了她這話,那原本生了薄怒的男人看著背對著他的婦人靜了心,「他要是個讀書識字的料子,砸鍋賣鐵我也供他,你不要操心錢的事,我這個做老子的總虧不了他的。」
他這話宋慧娟是相信的,可她還要為下頭這個孩子提前準備的,等到後年的這個時間小明安也該背著小書包入學去了。
很多事兒上女娃娃是比男娃娃少的,世道如此,她不是別人,瞞不過自己的心,只能用儘自己的氣力為她多出一份力。
第二日早間吃過飯上工前,宋慧娟叫住了要跟著她一起去地里的陳明守,拿出了陳庚望昨日帶回來的紙幣,「來,把這放書包里去。」
陳明守還有點傻,看著他娘遞到他面前的那大大的本子反應了好一會兒,人都跳了起來,「是本子!」
到底人還是小,藏不住心裡的歡喜,接過那新鉛筆新本子人真是歡喜過了頭,不斷向他娘求證,「是本子?」
不怪他高興成這樣,眼巴巴的盼了一年,宋浦生來時送了字典,算是打開求知的大門了,雖然陳庚望斷斷續續教了近一年,可都沒有拿過紙筆真正寫過,每每都是拿著根樹枝在地上畫。
年關那時宋慧娟原是想著好歹為他們倆兄妹買根筆買張紙練練,可她那懂事的大兒對著她搖了頭,「等上了學娘再給我買就成,現在我寫的還不好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