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南眼神淡了,她搖頭,「不用你,我也有法子。」
「是去找皇甫佶嗎?」李靈鈞脫口而出,沒忍住慍怒,連六郎都不肯再叫,「你心裡有我,就明白地說,別再耍我。」他蠻橫起來,還有點懊惱,「忽冷忽熱的,我受不了!」
皇甫南沖他微笑,「如果你真的下定決心,現在就到陛下面前說那些話,我還能說個不字嗎?」她繞過他,紗帷無聲地飄落,皇甫南的身影消失在門外。
閣子裡寂然無聲,似乎還有點皇甫南衣袖裡的薔薇香氣在拂動。李靈鈞站了半晌,回過神來,見皇甫南翻開的書冊還擺在案上,那上頭是舊日孩童時的字跡,言辭之狂妄,除了他自己,還沒人窺見過。
提三尺劍,正一四海,西番南蠻,襲我衣冠,殊方異類,為我臣吏!
這行字提醒了他。李靈鈞也來了氣,將書冊合起,重重地拍在案上。
回到席上,翁公孺正在和人觥籌交錯。滿座的紫紅兩色袍服,他一個布衣,倒也毫不退縮,新收的名剌揣了滿懷,看樣子,謀官這事,簡直不用蜀王再贅言。
酒喝得顴骨帶赤,翁公孺餘光一瞟,李靈鈞已經去而復返,盤腿坐在酒案前,默默盯著金甌里蕩漾的酒液,別人來敬酒,也渾然不理,好像靈魂出了竅。
少年人鬼鬼祟祟,失魂落魄,還能是為了什麼?他是親眼瞧見了皇甫家的馬車在閽房外。
暗自地嘆息,翁公孺傾身問李靈鈞:「郎君,在想什麼?」
「沒什麼。」李靈鈞搖頭,灌了一大口酒,劍眉鎖得更緊了。
翁公孺笑一笑,按住李靈鈞的金甌,沒有量的人,喝醉了酒要露醜的。他聲音溫和了,帶點調侃,「你是不是在想,女人心,海底針呢?」
「翁師傅,你放心。」李靈鈞把翁公孺的手推開,有內侍經過,他要了一盞飲子,「我不會喝醉。」他很能自持,一盞沁涼的三勒漿下肚,壓住了那翻湧的心緒,他轉過臉來對著翁公孺——翁公孺在朝廷和蜀王府,都是個微不足道的局外人,李靈鈞不怕在他面前直抒胸臆,「翁師傅,我只是覺得,女人真是麻煩。」
皇甫南,那可是個麻煩至極的女人!翁公孺訕笑,「郎君何須氣餒?以你的地位、氣度和相貌,難道還會有女人看不中你?即便她嘴上說看不中,那也一定是口是心非,扭捏作態而已。」
李靈鈞望著空蕩的杯底,沉默不語,半晌,頑皮地一笑,說:「你好大年紀了,都沒有成婚,說的話也做不得准。」
翁公孺哈哈大笑,「我正是覺得女人麻煩,所以才沒有娶。但我敢說,我見識過、打過交道的女人,比你只多不少。」為防流言,他側過身子,把那些窺伺的目光都擋住了,「假如你心裡想的這個人,是我知道的那個人,那我可知道,她最會巧言令色,把人耍得團團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