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漢話吟誦,卻絲毫不減悲涼憤慨之意。
「退渾兒,退渾兒,朔風長在氣何衰?
萬群鐵馬從奴虜,強弱由人莫嘆時。
退渾兒,退渾兒,冰消青海草如絲。
明堂天子朝萬國,神島龍駒將與誰?」
眾人聽得迷惘,翁公孺戛然而止,「當初金河長公主隨吐谷渾汗王逃回長安,在陛下面前唱了這首歌,呂相公記得嗎?」
呂盈貞拈鬚點頭,翁公孺又將李靈鈞身後的駿馬一指,「這就是吐谷渾汗王獻給陛下的,本地名種,青海驄。」
「原來如此。」吐蕃別館近在咫尺,李靈鈞並沒有把喜怒掛在臉上,只平靜地收起水囊,和皇甫南各自騎上一匹青海驄——皇甫南這一路穿著素褐,帽沿低垂,跟在李靈鈞身邊,像個不起眼的僮僕,這時,她抬起頭,往鄯州的方向瞥了飛快地一眼。
「相公且慢。」尖銳的呼哨聲自遙遠的天邊飄來,前頭警蹕的士兵稟報導:「鄯州有人趕來了。」
眾人自微微的緊張中緩過來,李靈鈞隨著呂盈貞驅馬上前,見十數名兜鍪扎甲的將士疾馳而來,施禮過後,說道:「這裡是五百名吐蕃俘虜,自積河石口戰事中虜獲的。某奉薛相公之命,將該人等盡數送還吐蕃,順道護送呂相公和東陽郡王到邏些。」
「這樣最好。」呂盈貞喜出望外。
李靈鈞眸光和皇甫南稍一對視,對那領頭的將士微笑道:「皇甫六郎在鄯州還好?」
「皇甫佶已經奉命去烏海了。」
以皇甫佶的腳程,至多也不過在鄯州略微喘了口氣——軍情真是刻不容緩。李靈鈞肅然起敬,「多謝薛相公。」在那五百名衣衫襤褸、枯瘦如柴的俘虜臉上盤旋了一會,他不動聲色地轉向呂盈貞,「呂相公,咱們這就去會一會東道節度使吧。」
抵達吐蕃別館,正副入蕃使聽宣前往幕帳中謁見東道主,奉上國書與皇帝賜物,並將隨行所有人員的文牒和符牌交呈驛卒查驗,接到五百名俘虜的名錄時,驛卒立刻警惕起來,說:「這些蕃民,帥相要仔細盤問,還要將名錄發回邏些,與本籍家人核對無誤,才可放行。」
「這是自然。」呂盈貞面無異色,拱了拱手,便率眾退出幕帳。
李靈鈞餘光望去,端坐在帳中的酋帥,戴紅色朝霞冠,穿著黃色團花緞的「倫波切」,臂膀上綴著金告身,正對他們頷首微笑。
「此人是蕃國四大部族中的沒廬氏,人稱尚絨藏。」走出尚絨藏的牙帳,呂盈貞不禁擦去額頭的一點微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