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堂里有輕輕的腳步聲,把木板踩得吱呀響,一個吐蕃婢女說:「烏爨人在下面。」
另一個「噓」一聲,「睡了,聽他的呼嚕。」
阿普在涅熱里摟著皇甫南,一動不動。皇甫南也像只剛出巢的雀兒,溫熱的,安靜地蜷縮在他胸前。兩個婢女的腳步聲遠去,連經堂的門也閉上了,阿普的呼嚕聲一停,皇甫南立即去推打他的肩膀,牙齒把嘴唇咬得通紅,是惱的,惱他差點讓自己失了體面,也惱自己被他弄得迷迷糊糊,「你真能騙人,從小就騙人!」
阿普也想到了段平和達惹,還有自己未能守諾的龍首關之行,他一隻胳膊撐起來,苦惱的眼睛看著皇甫南,「我怕我說實話,你就跑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好在此刻阿奼就在眼前,在身下,少年的心又軟得一塌糊塗,他把輕吻印在她臉頰上,含住她的嘴唇,纏纏綿綿地親了一會,阿普一把將她的手攥住了,苦惱不翼而飛,他笑嘻嘻道:「好阿奼,你替我摸一摸吧……」
「不要。」皇甫南轉身,給他個脊背。
阿普又變得火急火燎了,那酥油的壞主意被迫放棄,他非要皇甫南給他「摸一摸」,強硬地把她肩膀掰過來,他那鼻息呼哧呼哧的,像匹發情的小馬駒,和皇甫南手握手,重重地揉搓著,在她身上猛烈地撞起來。兩人皮肉磨得發紅髮燙,阿普在皇甫南臉上亂親一通,熱熱的氣噴在她耳畔:「阿奼,跟我回烏爨吧,先送你去見達惹姑姑,咱們再回太和城,洱海水暖了,山上的藍花楹,紅花楹,都開了……」
皇甫南的手摟在了他的肩膀上,她又被他顛得頭昏腦脹了,不自覺地「嗯」一聲,嬌嬌地叫他:「阿普哥……」
那「嗯」一聲答應,阿普對她簡直變得言聽計從,抱住皇甫南在涅熱下面打了個滾,他伸出胳膊,把羊皮卷扒拉了過來。皇甫南展開一看,是蕃文,她不認得。
阿普湊到她耳邊,神秘地說:「這是天神諭示未來的『授記』。」他把蕃文譯成爨語,念給她聽,「雪域之地產生猛獸之王,境內多數有情之動物,似乎被獵手之網所罩,無望逃入林中暫受屈——你猜,這猛獸之王是誰?」
「論協察?」皇甫南盯著羊皮卷上粗率的字跡,「這是天神的授記嗎?是你亂編的吧?」
阿普將皇甫南的嘴巴一捏,示意她不要亂說話,他把羊皮卷隨便往卡墊下一塞,一翻身又把皇甫南按倒了。
論協察的人來了紅宮,請阿普篤慕到國相府赴宴。
又到了嘎爾家宮堡似的碉房。李靈鈞率領的漢使們早已安席。
在長安時,李靈鈞看出阿普篤慕這個人有一副熊心豹子膽,但他那會也沒有怎樣把他看在眼裡——邊陲小國的質子,在長安不比一個翊府校尉高貴。現在時過境遷了。不再做女裝打扮的阿普篤慕,是一副寬肩細腰、筆直舒展的好身板。他比漢人隨便,脫了靴子往氈毯上一坐,沒跟論協察見禮,一雙黝黑有神的眼睛,捕獵似的,先盯住了李靈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