漲紅的臉恢復了平靜,阿普篤慕沒有跟李靈鈞廢話,他嗓子傷了,聲音粗啞得難聽,只簡短道:「把他抬走。」
兩人這會倒默契十足,一起上手,把論協察移到經堂背後的墓室,棺槨里是一具人皮——骨頭早已火化了,皮子被薰香和寶石填滿了,一股濃烈的怪味。「你倆地底下爭去吧!」阿普篤慕殺羊似的,給論協察脖子上補了一刀,推進彩繪大棺。
回到經堂,皇甫南還站著發愣,穹窿頂和地上有斑斑的血跡。
管不了那麼多了!阿普篤慕又扯過一副經幡,把皇甫南頭上和臉上的血跡胡亂擦了一通,牽著手讓她坐在角落的卡墊上。
皇甫南像個染缸里撈出來的人,臉色慘白得嚇人,鎮定地沒有作聲。阿普不放心,怕棺槨里的論協察突然活過來似的,「你怕嗎?」他拍拍皇甫南的臉,沖她咧嘴笑,「他要是變成惡鬼,肯定先來找我……」
李靈鈞從心事中回過神來,打斷道:「一會外頭可能亂起來,你先躲在裡面,有機會就溜出去。」不著痕跡地把匕首收進袖袋,他把幕離佳往阿普篤慕面前踢了一腳。
阿普身上濺了血,稍微遮掩一下,應該能矇混過去。李靈鈞的眉骨上也撞青了一大塊,彎腰去撣身上的灰時,他沒忍住,背對著二人,露出一個痛楚的表情,然後穩住身形,抬腳往外走了。
外面的人已經喝得醉醺醺的了。吐蕃人嗜酒,不光是禦寒,因為看多了殺戮、剝皮拆骨的酷刑,要用辛辣的青稞酒把腦子、眼睛都燒紅了,胸口沸騰起來,才不會牙關打顫。
東陽郡王領著德吉卓瑪從地宮裡出來了。祭拜了一趟,兩人好像親近了點,袍袖和衣擺挨蹭著,肩並肩,像對赧然的小夫妻,不捨得分開毫釐。
之後一句話,有人錯愕地摔了酒碗。
東陽郡王平靜地說:「相臣在墓中被贊普的魂靈所詰問,已承認其罪過,自願殉死了。」
「殉……死?」有人瞪了醉眼,有人跌坐在地,漸漸的,大家生了疑,吵成一團,要進地宮裡去看個究竟。
絨藏痛快地大笑,「叛徒們!協察是第一個,看你們誰是第二個!贊普在等著你們吶!」
那囊氏道:「絨藏,你不要裝神弄鬼!」他也有雙利眼,將德吉卓瑪一指,「此人身上有血。」他命令道:「你把臉露出來!」
阿普篤慕的肩膀不知不覺滲了血,把氆氌袍浸濕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