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心?」皇甫南坐回榻邊冷笑,「人心是血肉長的,不是金子打的,也會舊,也會冷,我要一顆心有什麼用?」
「阿奼,」阿普走到榻前,還想去拉她,「阿蘇已經走了,我沒有兄弟了,我不准你也離開……」
阿蘇拉則,皇甫南肩膀一縮,她躲開了。話越說,越纏不清。外頭有侍衛送韋康元的部將到院子了,刀劍把鎧甲撞得喀嚓響。皇甫南摸到了油燈的底台,她冷臉威脅他,「你快走,不走我叫人了。他早就想殺你了。」
阿普聲音也沉了,他定定地站著,「好啊,你叫他來,讓他來殺我。」
皇甫南把火折握在手裡,猶豫不決,她哀愁地看著他,「我的心不在烏爨,你就算幫我綁回去,總有一天我還會走,何必呢?」
「你不願意要我的心,為什麼要他的?就因為他姓李,我只是個南蠻?」
皇甫南低頭不語。
阿普沉默了,他的黑眼睛裡流露出一絲痛楚,「阿奼,如果你不跟我走,我回了烏爨,以後再也不會去長安了,我們就跟再沒遇到過,我也當你死了,你不要後悔。」
「我……我不後悔。」
阿普慢慢地退後,轉身就走。
跳牆離開驛館,一口氣走到山腳,還沒靠近樹下,阿普停住了腳。
他拴在樹下的馬不見了,無風無雨的夜晚,枝頭怒放的藍花楹卻莫名凋零了,散亂地鋪在地上。
阿普轉過身,望向來路,樹影里有劍光抖動,不留心看,還當是月輝。
他被人埋伏了。
第56章 撥雪尋春(二十二)
皇甫南愣怔著,把油燈點亮。 腳鐲還在燈台旁閃著淡淡銀輝,她忙抓起來追出去,只有燈籠在房檐下輕輕晃動,早沒了阿普的身影。 在夜深人靜的迴廊上徘徊著,她瞟見了李靈鈞緊閉的房門,那裡有一陣沒響動了。皇甫南疑惑了,她腳步越來越輕,到了門口,雙手試探著一推,房裡沒有人。 沿著迴廊,在隔壁的廡房依次聆聽,廡房裡的侍衛們也都不見蹤影。 就算去送客,這也有一陣了。 皇甫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拔腳就往馬廄跑。趁著夜色摸到韁繩,皇甫南牽馬出了驛館的門,一邊去官道,一邊往山腳。月亮隱在雲層下,路的盡頭黑得蒼茫。 她果斷地騎上馬,「駕」一聲低斥,衝進了夜色里。 阿普篤慕咬著牙爬了起來。 埋伏的人有七八個,都是好手,有些還是他在京都御前打過交道的,但沒人手下留情,他的肩膀上、腿上,都受了刀傷,汩汩的血往外涌。 阿普是受過疼的,被老畢摩的荊刺慢條斯理地往皮肉里扎,被各羅蘇疾風驟雨似的鞭子抽,他都沒有哼過一聲。薩薩說,他皮糙肉厚得不像個貴族,是個賤骨頭。和這七八個人周旋,他累得像小時候跟娃子們翻了七八座山,游過七八條河,瘋玩過一整天,連根指頭都懶得抬起來了。 已經感覺不到徹骨的疼,每次一掙扎,他的眼前就要眩暈半晌。徹底脫力了,後背靠到樹,阿普一屁股坐在地上。 朦朧的視線里還有火把和刀光在晃。這不是雲南王府的青松毛席,或是洱河畔的蘆葦叢,可以讓他一頭栽進去,沉酣地睡上一大覺。 阿普甩了甩腦袋,摸到了一把被血浸濕的藍花楹,他費勁地撐起眼皮,又把刀柄握起來了。 都是年輕的武將,大概是被他的頑抗和倔犟震懾了,或是為東陽郡王的痛下殺手而困惑了。是什麼樣的深仇大恨呢?大家遲疑了。 李靈鈞的衣袍擺動著,他到了阿普面前。 為韋康元的人來謁見,他換過了冕服和金冠,衣擺上繡的章紋繁麗得炫目。這是代表著無上的權柄,八方萬物,照臨光明。 阿普抬眼,看見了李靈鈞一張冷淡的臉,空著的兩隻手。他沒有言語,也不需要親自動手。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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