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奼小時候見識過被螞蝗鑽到腿里的娃子,她感到毛骨悚然,忙把阿普的靴子套上,也沒心思方便了。繞過阿普往林外走,她嘴裡說:「別跟著我。」
「你又不急了?」阿普跟上去。
「我……本來就不急。」阿奼覺得這人說話真討厭,走得更快。
阿普兩步追上去,和阿奼並肩,他扭過臉,光明正大地看著她撅起的嘴巴,還有衣襟上別的馬纓花。他是質問的語氣,「那晚在寨子外頭,你為什麼不跟我說話?」
阿奼站住腳,嘴角彎起來了,「叫你別跟著我,你聾啦?」眼波也斜過來,將他上下一看,「跟著我,可能害得你命都沒了,你不怕?」
「我沒跟著你,是你為了我,自己跑來烏爨了。」
「誰為你?」阿奼啐他,「我回來找阿娘。」
「你敢說不是為我?」
阿奼嘴很硬,「不是……」
眼見阿普臉上一冷,上來要捉她的手臂,阿奼忙拔腳走,給他一把摟進了懷裡。阿奼輕微地一掙,衣襟上的馬纓花掉了,銀流蘇也甩得亂了。兩人跌跌撞撞的,一起跌坐在地上。阿普手沒鬆勁,兩條長腿盤住阿奼的胯骨,像藤纏樹,他在她耳邊說:「你為了我,連人都敢殺,我怕什麼?死了也值得。」
阿奼不掙了,背抵著阿普的胸膛,瞥見阿普手臂上一道淺淺的傷痕,那是被刀割開的,血把川西的地都浸透了。阿奼不禁用手指在上頭摸了摸,嫌棄地說:「真難看。」
「我不用好看,你好看就夠了,」阿奼的犟,讓阿普恨得咬牙,「你就承認吧!」
「承認什麼?」
「承認你捨不得我,那天晚上說的話,都是為了氣我。」
「什麼話?」阿奼卻裝起糊塗,「我不記得了……」她聆聽著林子外頭的動靜,山路上盤旋著到雲里去的,人離得老遠,聲音卻好像就在頭頂,是唱儺戲的人往神祠里去了,「你身體裡還有邪祟,要去找畢摩驅邪。人連命都不要,太傻了……」
「我是中邪了,」阿普轉過阿奼的臉,阿奼看見了一雙苦惱的黑眼睛,「都是你害的。你就是我身體的邪祟,害人精。」
阿奼輕蔑地看他一眼,「自己鬼迷心竅,別往我身上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