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眼裡,各羅蘇還勇猛得像虎狼,可達惹知道,她的阿哥腿關節受了損,快馬都騎不了了,只剩個空架子了。
好在他還有個中用的兒子。
阿普篤慕靠在窗邊,正在試一把新糅的弓。他罕見得穿了一件白錦袍,窄袖翻領的漢人式樣,勒著黑抹額,英氣裡帶著點閒適。父子倆的密議戛然而止,先往達惹身後看了一眼,沒有阿奼,阿普略微站直了身子,「姑姑。」
「好孩子。」達惹和顏悅色。她在榻邊落座,各羅蘇把折起來的信件往她面前一推,「韋康元升官了。」
達惹的長眉毛一掀,她不信。把信件拆開,是爨文,長安的探子傳回來的邸報。韋康元被封了中書令,劍南郡王。達惹喃喃道:「怪了,難道這個皇帝是烏龜變的?」
「還有呢,」各羅蘇不懷好意地笑了一聲,手指把信的底下點了點,「東陽郡王被封了蜀王,成都尹,劍川監察御史監軍事,掌兵符。」
這……韋康元明升暗降,被奪了兵權?距離韋康元平定蕃南不過短短一年。其他皇子也各自封了王,授了領兵事。達惹冷笑起來,「鳥盡弓藏,如果我是薛厚,怎麼會不反?我還以為這個皇帝多麼能忍,原來是個急性子,大概也跟上一個一樣,活不長了。」
各羅蘇意味深長,「比起他那些眼紅的兄弟、鎮將們,還是自己的兒子多少放心點。」
達惹舒展著肩膀,一副輕鬆的做派——她現在越來越像個手握權柄、運籌帷幄的男人了。「反正弄棟他們一時半會是顧不上了。」
各羅蘇瞥著達惹,窗邊的阿普也走了過來,腳步很穩,這個兒子長成了,還沒挨到身畔,各羅蘇已經能感覺到那種迫人的威勢。各羅蘇說:「我打算封尹節為弄棟節度。」
達惹的茶停在嘴邊,不滿的眸光看過來。尹節?奪城時,他出力了嗎?
「清平官是漢人,弄棟這地方,常和漢官打交道,他比你強。」各羅蘇很直率。
「他是漢人,你也信他?」
「我相信尹師傅。」阿普說。
達惹皺眉。看他波瀾不驚的樣子,封尹節為弄棟節度的事,興許就是他的意思。達惹微笑起來,「好小子,連你也防著我?」
阿普沒事人一樣笑,「姑姑,弄棟算什麼?彈丸大點的寨子。後頭還有戎州、姚州,蜀王的老巢呢。「
達惹呷了口茶,很乾脆地說:「阿哥你說了算。「
各羅蘇靠在圍屏上,筋骨鬆弛下來了。他怕跟狡詐的女人打交道,詔佐薩薩是一個,阿妹達惹是另一個。擁著溫暖厚實的虎皮,各羅蘇如釋重負地宣布了另一個消息,「過兩天,我要召集畢摩和六族的家主,把驃信的位子傳給阿普篤慕。」他笑起來,「婚事,該辦了。」
阿普望著達惹的臉,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