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就生出這麼個不知進退的東西?
這都叫什麼事兒!
病房內,相對比起走廊處的鬧騰,倒顯得和平許多。
老爺子在讓宋思雨離開之後,身上的疲倦就越發明顯了。
他斜睨著眼睛看著坐在身旁的老伴兒,竟還有力氣輕輕笑了聲,「在臻臻家裡受了委屈?」
老太太本沉浸在他重病的悲傷之中,陡然聽到這句話,心中的情緒又升起來。
「你還說呢,明明知道自己身體是什麼德行,還非要跑到潮海市來;跑來就算了,還要我跟著過來,如今你連帶我出去玩的力氣都沒有,還讓我受氣!」
老爺子低低笑了,蒼老的面容因為老伴兒的埋怨反而有了些氣色。
老太太橫了他一眼,「你倒還有力氣笑。」
老爺子聽罷笑意更甚。
他當然想笑。
他這老伴兒也是一把歲數了,如今因為一點小事就氣成這般模樣。
歲數越大,脾氣越發像個孩子。
怎麼不叫人容易發笑?
待笑過之後,老人蒼老的目光重新落在老伴兒身上。
也不知道是笑得花費些許力氣,叫他生出疲倦;還是因為他想說的話讓他心生疲倦,總歸是臉色忽然嚴肅起來。
「生病這事兒,我自己是早就知曉的。」
人到了一定歲數,總要接受一些人力無法改變的事情。
為什麼沒有告訴家裡人——
主要是告訴他們也沒有用,都到了晚期,能活一天撿來一天。
告訴他們也是徒增煩惱,總不能還把他當年輕人那樣,去折騰,他還嫌煩呢。
即便不去折騰,那也免不了把他當做什麼國寶級人物,這也不讓他做、那也不讓他吃。
多累?
光是想想那樣的日子,他就覺得心口悶得發慌。
還不如隱瞞著,最後一段時光,他儘可能地隨心活著。
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想喝什麼就喝什麼。
從容城搬到潮海市的這大半年,他私心覺得是自己這一生中最為輕鬆的一段時光。
不需要考慮生活的壓力;
不用居安思危地想著店鋪今後的生存;
不必去周旋於各種複雜的人際關係之中。
就好像這世上所有的煩心事都不會鬧到他身邊,他只需要提前一天和小孩子們溝通好,在第二日換好合適的衣服,帶上所需要的裝備,然後跟著他們去瘋狂就成。
和孩子們待在一起的這大半年,他好像忘卻了身體上的傷痛,甚至那些病痛也不曾出來折磨自己。
潮海市是一個好地方。
四季如春,他疼愛的小輩們幾乎都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