業城北,一方富麗樓宇。樓前是一大片池塘水榭,遍布亭台雕欄,儘是漢白玉所砌。
這樓閣看似精美,四處卻空無一人,連燈也不燃一盞。唯有草叢裡咿呀蛩鳴,滿塘的枯荷招展,說不出的悽惶。
「呼……」
幽深的池塘下,忽然炸出大片紅光,極快地衝上水面,又迅速煙消雲散。
「嘩啦——」
一團黑影衝破水花,浮出水面,正是蕭凰抱著重傷昏死的子夜。
蕭凰感到水溫微暖,拂過臉龐的風也不再腥冷,心知終於回到了陽間,難得吁了一口氣。
張望四周,只見所處之地並不是朱家的水井,而是荒無一人的池塘水榭,心下甚是疑惑:「這又是什麼地方?」
邊想著,邊飛快游上岸,小心翼翼將子夜負在背上。抬眼一望,只見盡頭是一棟紅磚碧瓦的酒樓。月光之下,頗顯得氣派華貴,只是大門緊閉,窗戶漆黑,似無一人居住。
蕭凰背負著子夜,耳旁拂過她虛弱的呼吸,背上隱隱感到她的心跳,心下略微一寬。眼下自己身負毒傷,這小姑娘更是經不起顛簸,本該先去酒樓里安頓一下才是。可這酒樓黑燈瞎火的透著古怪,一時竟有點猶豫。
遲疑須臾,忽聽得一陣輕靈的曲聲遠遠飄來:「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似是從那酒樓里傳出來的。唱詞起落,只見一層那窗欞上,也閃過幾許微弱的火光。
「樓里既有人唱戲,肯定是能住店的。」蕭凰生怕子夜傷勢加劇,也來不及多想,快步穿過水榭長廊,趕到那酒樓門下。
一抬頭,才仰見門上一塊漆紅的匾額,刻有兩筆勁秀的大字——「燕燕」。
「燕燕樓?」蕭凰看著這名字,依稀才喚起些印象。原來曾在衙門裡過,這燕燕樓是業城北街上一座有名的酒樓,樓里幾個伶人戲唱的極好,不少文王孫公子都流連此地。只是蕭凰對詞曲之類全無興致,更無心思攀附權貴,因此從未來過這酒樓。
奇怪的是,這燕燕樓頗有名氣,一向來客雲集,怎會落到今日這般冷清?
蕭凰推門而入,只見酒樓里極為陰暗,竟無一盞燈是亮的。走進幾步,聽得腳步回聲空蕩,顯然大堂里甚是開闊。
借著朦朧的月光,看見周圍都是尋常的桌椅板凳,桌上落了薄薄一層灰塵。盡頭的樓梯口旁,則是一方鋪陳錦麗的戲台子。可在灰白的月光下,卻顯得死氣沉沉,殊為破敗。
看到戲台子,蕭凰心頭一悚:「戲台是空的?那……那方才唱戲之聲,又是從何而來?」
若在以往,蕭凰定不信這個邪。可適才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心念早已天翻地覆,再遇見離奇詭異之事,不由得生出一股畏懼。唯有背後少女溫熱的呼吸,才勉強讓她定住心神,安慰道:「多半是聽岔了,興許是隔壁酒樓唱的曲子。」
剛定下心來,又聽「嚓」地一聲,不遠處亮起一盞燈籠,提燈的是一個銀髮佝僂的老婆婆。
蕭凰駭得差點叫出聲來,定睛一看,這老婆婆雙目緊閉,看來是個瞽人,但面色紅潤,神態慈和,並不像什麼鬼怪,這才舒了一口氣,急道:「阿婆,我們要住店。」略一遲頓,又道:「可我身上沒帶銀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