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憐月仍在惶惑。
「快去。」辭雪輕輕推了她一把,「我喝多了,別讓我難堪。」
憐月低下了頭,默默轉回身去。
她從小聽著阿辭的話長大。
她吩咐的,她不敢不從。
那天傍晚,暮雲如燒,秋老虎悶得人心惶惶。
宴席才撤,憐月捧著一碗冒著熱氣的葛花醒酒湯,匆匆回了臥房。
她仍記掛著,辭雪早先說的「喝多了」。
珠簾一掀,她瞧見辭雪半躺在床上,放空了兩眼,臉上掛滿了疲倦。
「阿辭。」
憐月放下湯碗,輕聲一喚。
「喝口湯罷。」
儘管,她曾在睡夢裡喊著男人的名字。儘管,她與她已經分離很久。儘管,中午經了那麼一出荒誕無比的鬧劇。儘管,有那麼多儘管……
可她還是她的阿辭。
她還是忍不住愛她。
辭雪歪頭看著憐月,無力地報以一笑。
「朱二爺走了麼?」
憐月心下一澀,搖了搖頭。
辭雪瞥一眼桌上蒸騰的霧氣。
「這湯,你給他送去。」
憐月胸口一震。
……我為你熬的湯,你教我送給那個男人?
積蓄已久的怨怒和委屈,再也忍不下去。
「他算個什麼東西,要我送湯給他?」
第36章 雪月(四)
辭雪一怔,不知朱公子哪裡惹到了憐月,令她這麼大的怨氣。
「休要胡說,他可是你的良人。」晌午那出戲演得她很累,可辭雪還是柔和著臉色,勸道:「你討他高興了,嫁到朱家,以後就享福了。」
憐月這才明白過來。
原來晌午那一場胡鬧,居然是為了……
把我塞給那個臭男人?
阿辭呀……
你可知我心裡,從來只有你一個良人。
而你呢?
……你好狠的心啊。
「我不嫁。」
憐月緊咬珠顆。
「什麼?」辭雪一蹙眉。
「我不嫁。」憐月斬釘截鐵,「我這輩子就守著……」
「你」字剛到嘴邊,賭氣又咽了下去,改口道:「我就守著燕燕樓,死也不嫁。」
辭雪看著倔氣的少女,不知一向百依百順的月兒,怎的莫名變得這樣乖張。
「別耍小孩兒脾氣,快去。」
「不去。」
「我的話,你也不聽了?」
「打死也不去。」
辭雪終於是繃不住了。
她猛坐起身,整整一夏的辛酸、疲憊、茫然,齊齊涌到嘴邊,盡成了對少女恨鐵不成鋼的怒火。
「你究竟瘋了還是傻了?頂好的男人你不要,熬到人老珠黃了,哪個還要你?」